Part.4 所谓光明正大

“也就是说，如果你赢了就继续留在这里，输了就跟那个叶修去法师系？”

弄清楚状况的光球苦恼起来，魏琛套过他麻袋，叶修嘲笑他是个球——短时间内遭遇了双重打击的光球觉得自己身心疲惫，哪里都不太想去。

最后他决定还是咨询喻文州的意见：“那你想赢还是想输啊？想去哪个系啊？”

“这是两个问题吧。”正在研究地图的喻文州回答，“想去哪里不说，这可是比赛啊。”

“啊？”

“是比赛，所以我不想输啊。”喻文州说。

“……你不是说对上那个高年级生赢不了的？”

“赢不了也不想输啊。”喻文州认真盯着地图看，“正面对攻肯定赢不了啦，不过能不让他打到就好了嘛。”

“哦哦也是哦，能打到他并且不让他打到就好啦。”光球降下来些跟着看地图，“你有办法吗？”

“还没有。”

“……”

“不过总可以试试嘛。”喻文州抬起头，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他是高年级生，他可比我压力大呀。”

“不用担心，有我啊有我啊！我会帮你的嘛！”光球跃跃欲试。

“呃，”喻文州斟酌了下词句，“待会我们比赛的地方，是个阴暗的森林，那里比较适合我们暗夜系隐藏。”

“嗯嗯了解！所以你需要我做什么？”

“不要太亮。”

光球黯淡了。

“啊你等等……”喻文州像是想到了什么，“嗯其实你亮一点也可以。”

光球又明亮了。

树林上空常年乌云密布，薄雾缭绕在阴森森的树林里。

王杰希在林子里走出几步，眼前忽然一亮——

一颗无比明亮的光球像个硕大的灯泡一样挂在他前方不远处的树枝上。

这是什么意思，让我猜喻文州是不是在那下面吗？

王杰希想。

比赛前，叶修跟他说过，虽然是个神圣灵魂，但少天现在的状况除了照明做不了什么别的，不用费心思去防守他。现在看来对方也没打算拿那神圣灵魂当战斗力，大概就是扰乱视线来了。

王杰希往那光球在的地方扔了个熔岩烧瓶，没再理他，转身随意选了条路走了。

可是就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那光球跟上来了。

比赛场里有魔法眼，将场内情况投射到学院内的水晶球上，方便场外的人看战斗状况。

不过现在，叶修靠在学院高层往窗外远处的树林里看，不用通过那水晶球他也能清楚地知道王杰希在那——他头上悬着个小太阳，可亮了。

“真是简单粗暴的战术啊。”叶修喃喃。

魏琛同样看着那个无比明亮的点，摸着下巴说：“哎呦这么猥琐都想得出来，小子有前途啊。”

“……要不要这么土。”王杰希很无语。

光球就悬在他脑袋上方，方圆几百米估计都看得清清楚楚——这场比赛的关键如果是捉迷藏，他都可以直接告负了。

而且那光球还吵得很。

“哎哎，你叫什么名字啊？要不要来认识一下。哎呀干嘛不说话嘛，你可是要当法师的人，不要对神圣灵魂这么不友好。来嘛聊聊天嘛，你们上课是不是要学神圣灵魂名目的啊，知不知道我是谁啊……哎哎干嘛打我啊！你们老师没教过你们要和神圣灵魂搞好关系吗？……哈哈哈打不中打不中……”

王杰希实在是忍不住几个魔法弹朝空中射去，趁着这机会骑上扫把飞快地飞走想甩掉他，可是那光球立刻追了上来——他灵敏地从魔法弹的空隙中穿过去，追上来的速度一点也没受影响。

“哈哈哈这样就想打中我，你还太小啦，我可是……可是……”说到自己身份光球又卡了壳，干脆跳过了这个话题，“这要都能让你打中我这么多年白混啦，哎呀你别跑啊，来跟我聊聊天嘛。”

王杰希一边阻挠着光球一边飞速疾驰，忽然前面出现一边阴云。

混乱之雨。

王杰希反应极快在空中立刻转了个弯，堪堪擦着那片阴云转了个向。但对方显然也已算计到这一点，王杰希在避开的同时，立刻感觉到自己中了一击。

是个很好的机会啊，怎么就放了个简简单单的切割术出来。王杰希都忍不住为对方惋惜。

这一击出来，他立刻朝着攻击的方向飞去，但对方明显一击出手早就跑了。

“哎哎哎你等我一下嘛。”光球追了上来。

王杰希无语地望着他。有这么个信号灯在，自己永远都会比对方慢一步啊。

这么你来我往几次后，王杰希发现对方还真就一直用那么几个低阶法术，忍不住朝着空气说：“要打就认真点打行不行？这样的攻击算什么？”

光球是能和喻文州直接心灵感应的，立刻当起了传话筒：“文州说他也想啊，可是高级术法他还没学。”

“……”

“文州还说你要是不耐烦直接认输也行嘛。哎呀我都有些无聊啦，你要不要认输啊？”

王杰希没有理光球，也没有再尝试去寻找喻文州。

他站在原地，不动了。

反正喻文州能看得见他，他走来走去反而容易让对方有机可乘，选择个好地点站着不动，主动权就完全回到了自己手上。

当然王杰希敢这么站着等偷袭，也是因为对自己的能力有足够的自信。

喻文州看见光球位置不动了，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是想出这战术的人，自然早就知道破绽在哪，所以他一直想办法激怒对方，每次攻击又故意给对方制造“再快一步就能赶上”的印象，就是不想对方停下来。

可是王杰希还是没上他的当。

不愧是法师院最优秀的学生，除了技术优秀，头脑也很好，关键是足够冷静。

喻文州想着，开始静悄悄朝王杰希的方向走去。

虽然形势转换，但是王杰希想就这么安稳地等喻文州送上门来，显然是不可能的。

喻文州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哎呀你怎么就不动了？这么快放弃不好啊。我知道了，你是设了陷阱等文州过来吧？啧啧啧，好阴险。话说你是高年级生吧，文州才刚刚入学呢，对付个新人还要玩这手你累不累啊累不累啊……”

王杰希觉得心是挺累的。

光球可一点都不觉得累，在王杰希面前晃来晃去扰乱对方视线，同时继续展开精神攻击：“……你们这样不对啊，你这么认真去欺负一个新人，要是真打赢了不觉得羞愧吗？”

这什么混乱的逻辑，这是比赛好不好。收听着现场的师生不少，还清醒的人们这么想。

但是有些人明显已经被光球说晕了，不禁开始思考法师系最优秀的高年级生认真打赢了一个暗夜系的新生似乎是挺没面子的。

王杰希面上没什么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以大欺小算什么？说好的友谊呢？友谊赛的精髓是什么啊？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哟，这小子，太有前途了。

在远处收听的魏琛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神圣灵魂留在暗夜系，就算不能打，留着放嘲讽都行啊。

王杰希始终保持沉默，也没出手——他还要留着魔力对付喻文州，不想在光球身上浪费。他只是抬起手，把帽檐拉低了点。

光球更来劲了：“……这时候高手难道不应该表现一下气度气质直接GG吗？来来来跟我念：G-O-O-D G-A-M-E！怎么不说话不说话，你还真是铁了心要欺负文州啊，太过份了啊【哔——】”

全场静默了下。观众们面面相觑——他们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光球愣了愣：“【哔——】什么【哔——】”

的确是听到了啊！

王杰希也显得有些惊讶。天空中适时地传来一个懒洋洋解释的声音：“差点忘了，比赛场上不准说脏话。哎哟老魏你怎么回事，这个规则都没写进去。”

比赛场地是事先用魔法划定的区域，方便将比赛规则写入。

现在身处暗夜系学院大楼的叶修，就在一边慢条斯理地做着解释，一边以与口气完全不符的速度往规则魔法里狂加违禁词。

……你等这个时候等了好久了吧……

一旁观看的师生们默默想。他们早就看到叶修在写魔法，但是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现在总算明白了。

早就知道你会出手！太特么猥琐了！魏琛在心里狂骂。

光球可难受了：“【哔——】这算什么啊，有这样临时改规则的吗？好吧好吧，那咱们来友好地和谐地聊一聊啊……【哔——】【哔——】【哔——】”

又吐出一串禁音后，光球再次愤怒了：“【哔——】这个词哪里有问题啊你公报私仇吧违规啊【哔——】”

叶修慢悠悠地回答：“啊？你说我加错了哪个词？”

“【哔——】我【哔——】你故意【哔——】【哔——】【哔——】啊啊啊【哔——】”

太、狠、了！

现场观众在内心吐槽，就在他们面前，叶修右手奋笔疾书左手抱着本词典，俨然一副准备把所有常用词都加进违禁词表的架势。

王杰希沉默地看着光球在空中暴躁地窜来窜去，愤怒地发出一串嘈杂的声响，就算被打满了马赛克都知道他在骂人。

这样的比赛看上去实在是，不怎么严肃啊……

就在光球看似毫无规则地窜到王杰希面前又弹开的时候，王杰希只看到眼前光芒一晃，一支黑色的箭矢已经射到了他的面前。

对方压根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失去冷静，反而利用这样的表现打了一个配合。

但是王杰希同样从一开始就没有放松过警惕，这样的距离避开已经来不及，在闪身的同时他手中夹着的一支试管立刻就扔了出去。

那支箭矢几乎就在他面前炸开了。

接下来是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快打。喻文州显然已经到了有一会了，早就计算好了各个技能的施放时间和位置，一支诅咒之箭之后，连着又是三支飞出来，暗影从地下飞快地爬过来，紧接着天空下起了混乱之雨，风刃紧随其后……

攻击一个接着一个，个个都算准了王杰希躲避的方向，更准确地说，是他攻击无比精准刁钻的角度使得王杰希没有其他的选择。

而王杰希则显示出了法师系第一高材生的水准。他从一开始就不怕偷袭，到现在对对方如此紧逼的攻击也完全不在乎。他侧身坐在扫把上，在空中疾行急停翻转，以无比精准地微操避开一个个攻击，一连串高难度的动作看上去无比随性恣意，流畅得简直像是训练过千百遍而不是临场发挥。

当然面对紧密的攻击他不是不会被打中，但他判断准确，偶尔中的两下也无关痛痒。

而且他还打出了几下反击。

喻文州倒不怕他反击。喻文州从一开始就刻意隐瞒了自己的施法距离，此时有树林的掩护，王杰希只能判断他的方向无法判断他的距离，放出的攻击没一个能打到他。而且他此时边打边退，故意留了陷阱给对方，只要对方追上来，他就能再次控制节奏。

光球一直在哔哔哔地上蹿下跳试图扰乱王杰希，但是对方进入战斗后再也没管他。喻文州再次放出诅咒之箭，此时他已经退到了较远的位置，王杰希得到了空挡，手一翻指间夹了一张星星卡牌。

光球认识那个魔法。卡牌一旦放出将造成大范围的攻击，他立刻朝对方撞了过去。

可是就在他飞过去的时候，王杰希手又一翻，那张卡牌又不见了，而他的目光，突然就朝光球看过来，无比冷静充满预谋的。

我靠！光球只来得及在心里咒骂了声。

林子那边忽然没了动静，王杰希没有追过来。

——少天？怎么了？

已经退到远处的喻文州传音问。

——他居然罩我麻袋！混账啊啊啊你们学校这些学法术的一个两个都怎么回事啊啊啊！

——……

远处的王杰希看着手里提着的斗篷，里面被套住的光球正在猛地挣扎。

暗夜斗篷是法师的一个低阶魔法，将身上的斗篷瞬间如同天罗地网一般掀出去把目标拖回来。那种效果只能持续一瞬间，而后斗篷将恢复原本的样子，所以通常除了拉扯一下目标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效果，现在能直接捕获目标，只能说光球的大小实在是太合适了。

王杰希把斗篷系了个结，随手绑在一旁的树枝上。

现场安静了好一会。安静到王杰希忍不住问：“你还好吗？”

“你还在啊？”被罩在斗篷里挂在树上的光球冷着声音说，“别想了，我是不会喊破喉咙叫文州来救我的。”

“……”

王杰希觉得这场比赛从头到尾画风都不对。

“随便你。”王杰希说，转身消失在林子里。

喻文州已经回来了，正藏在林子里研究该如何下手。

光球被孤零零地挂在树上，王杰希不知去向，这怎么看都是一个陷阱。

魏琛说话了，用的是魔法传音：“文州啊，记得我们约定的地点啊。”

喻文州朝左右看了看。魏琛用的单对单的传音魔法距离不能太远，对方显然就在附近。

魏琛又说：“不用想太多，你看叶修那个没下限的都插手了，这可是大人之间的战争。”

……所以两个学法术的最终还是要靠互相罩麻袋来决定胜负吗？

“院长，有件事……”

两个师生单对单的魔法传音其他人是听不见的，他们只是看见喻文州躲在林子里，观察了一会以后忽然大声说：

“我在这里。”

同样藏在树林里的王杰希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你过来吧。”喻文州又说。

“为什么是我过去？”王杰希也不躲了。

“我过去比较慢呀，你不是有交通工具吗？”

“有陷阱吧。”

喻文州笑了声：“不要怕啊。”

“文州文州！”光球在斗篷里又挣扎起来。

王杰希不再说话，坐上扫把就朝着声音的方向冲了过去。

诅咒之箭毫不客气地射来，王杰希在空中闪避的同时扔出魔法弹。

又是一次王杰希的个人飞行表演。这一次的短兵相接结束得非常快，最后避开操纵术的黑光，

转眼间喻文州离他已经不过几步距离。

“我在你后面。”光球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

什么时候？王杰希心里这么想，却完全没打算回头去看，这一击绝不会再让喻文州跑掉了。

有哪里不对。

他心头忽然又跳了下。喻文州的手上操纵的是操纵术的黑光，那道光被自己避开，指向了自己身后，他此刻控制的是……

王杰希猛地朝身后看去，喻文州两根手指往上一挑，黑暗扑天盖地地压下来。

那是——王杰希的斗篷。

刚才王杰希冲过来时被他避开的攻击中，有一击割开了他身后的斗篷——那自然是早就计算好的。斗篷落下来，盖在了光球上。

然后光球就顶着这斗篷，暗戳戳地低空飞了过来。

两个学法术的，最终果然还是要靠互相罩麻袋来决定胜负啊。

那斗篷能套住个小光球，套人就不太够了。王杰希也就被扰乱了下，很快就挣了开来。

不过这一点时间已经足够，当他挣脱开时，六根黑漆漆的光柱耸立在他四周。他已经被六星光牢给牢牢罩住了。

“你什么时候会的？”王杰希问外面的喻文州。他是通过之前的战斗确定对方不会用这个高阶魔法，才没有小心去防备。

“刚刚。”喻文州诚实地回答。刚才魏琛和他传话，他立刻让魏琛教了他一下。“第一次试，还不错呀。”

“不知为什么我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跟在喻文州身后的光球喃喃。

王杰希平静地看着外面的人。第一次试这种高级魔法就能成功，的确很有天赋，不过——“别装了，你魔法已经用完了吧。”

喻文州眨了眨眼：“嗯是呢，看来一时半会恢复不了了。”

“你那几个初级魔法攻击力太低，能恢复你也没什么办法打赢我。”王杰希说，“光抓住我也没什么用。”

“哎，”喻文州笑起来，“我也不是只会用魔法啊。”

他左右看了看，捡起一根粗大的树枝，在手里敲了敲。

“……”

“这个不行啦，文州你又不擅长近身格斗！”光球出谋划策。

“是哦。”喻文州把树枝扔下，又捡起了块巴掌大的石头，盯着王杰希看。

“吓你的。”他又笑起来，随手把那石头扔掉。

“……我没有被吓到。”

倒是观众们纷纷松了口气，他们实在不想看两个学法术的继互相套麻袋之后，又靠砸石块来决胜负。

画风太不对了好吗。

“差一点点，真可惜啊。”喻文州说着，手指比了把枪的姿势，对着王杰希轻轻一挑，做出射击的姿态。

在他说话的时候，六根黑色光柱的颜色越来越淡，终于完全消失在空气里。

喻文州没有再躲避，没有那个必要，他已经没有魔力继续了。

光球知道他想什么。他往下降了点，护在喻文州身前。

而王杰希只是看着他：“Good Game。”

“Good Game”可不仅仅是一句夸奖，这等于宣告自己认输。王杰希话一出来，所有人都震惊了。

喻文州承认已经没有魔法，也没有再逃跑，明明是认输的姿态啊，怎么会是王杰希先认输了？

难道光球的精神攻击真的对他起效果了？大部分人在心里这么想。

“呃……”喻文州也是一脸惊讶，连一直嚷嚷着要对方喊GG的光球都不说话了——这让得也太明显了啊。

“哈哈哈哈哈听到没有老叶！快快快为我们暗夜系折服！”魏琛可是不会放弃任何放嘲讽的机会。

“这么明显让你们的，还不赶紧跪下谢恩，得意个什么劲？”叶修叼着烟说，脸上倒是没显出任何惊讶。

“啧，输了就是输了，我都不提你中途改规则的事了。”

法师系离开的时候，王杰希找了个机会走到叶修旁边。

“对不起，院长。”他小声说。

叶修斜着眼睛，有些无奈地看他。

道歉的话王杰希已经说过一次，这次他是来解释的：“我只是觉得，用这种比赛来决定一个人的前途，太随意了。”他指的是让喻文州转系的事。

叶修轻轻呼出一口白烟：“唉……你去问问那个喻文州，要是输了他会不会转系？算了你还是别问了……”

法师系师生走了以后，魏琛立刻满脸笑容地把喻文州和光球拉进自己房里。

“表现得很好！”

“谢谢院长。”喻文州礼貌地回答。

“那是当然了，”光球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你也不看看是谁——哎要不是我失忆了，我……”

“嗯嗯嗯少天是吧？”魏琛看着光球，一拍大腿，“反正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暗夜系的人了，就叫你魏少天吧！”

现场好像定格一样安静了两秒，光球连晃都忘记了。

“我去你转开头是什么意思？！”

“我哪有……我靠你从哪看出来我转开头啊！”

“还不承认，臭小子！你到底有什么不满的！”

“不要随便改别人名字！”

喻文州沉默地在一旁看着，再次开始考虑到底要不要转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