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上啦φ(≧ω≦*)♪

[周黄]片警

 

咚咚咚——

黑漆漆的夜，空荡荡的街道上，高跟鞋蹬在水泥路面上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张小雪一边走一边紧张地朝左右看。这条路她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熟得就像自家客厅，闭上眼睛都能穿过去，可在这夜深人静的点走还是头一次。附近没有住宅，白日里热热闹闹的街道，入了夜便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了。熟悉的建筑物在夜色里呈现出陌生的轮廓，便连自己拖在地上的影子都显得有些怪异，明明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这会儿她居然觉得有些冷。

张小雪抬头看了看半空中巨大的月盘，对了，今天是中元节呢。想到这里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加快了脚步。

 

 

张小雪从楼下急匆匆经过时，黄少天正坐在十二层高的楼顶上啃苹果。

“哎呀怎么办好呢，这个不归我管呢……也不知这个区鬼使啥样的，万一又跟上次那个一样——”想到这里，黄少天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鬼使呢鬼使呢鬼使呢……”他咔嚓咔嚓啃着苹果，盯着女子身后那一团越靠越近的黑气，终于忍不住往后一蹦站起身来，“算了算了，既然看见了就当做个好事吧。”

他在月光下抖了抖脑袋上一对尖耳，活动了下四肢，一跃而起俯身朝楼下冲去。

就在这时，他面前忽然晃出一个人影。

那人是无声无息出现的，迎着他的方向自下往上而来，黄少天发现时，只觉得那张脸都快贴到他脸上了。

这可是在半空中！

“喂！我去——”黄少天惊了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对方朝他伸出手，往他胸口推了下。

看似轻飘飘地一推，挨到身上时黄少天只觉得被狠狠地一撞，一下就给掀了出去。他在空中调整身形往后翻回屋顶，再往下看，方才推他那人已经落在了水泥路面上，正拦在那团黑气之前。

张小雪对身后所发生的事毫无察觉，快步走远了。

“什么嘛，”黄少天扁扁耳朵，“原来有鬼使啊。”

 

 

黄少天做不到像鬼使那般在普通人面前藏匿身形，只得轻手轻脚重新从楼顶跃下来，眼见那姑娘走远了，才朝那鬼使蹭过去。

“嗨嗨你好呀，你就是这块儿的片警呀。”

“片警”正拦在那团黑气面前，垂着眼竖起两只手指抵在唇边，不知是不是在做什么法事。他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理都没理黄少天。黄少天也不在意，在一旁安静地看了两秒，又忍不住自顾自地继续说：“你看起来挺年轻的嘛，是不是跟我差不多呀？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初次见面，我叫黄少天，是个——嗯，狼人，刚搬到这边两个月，今后都是一个区的邻居了，请片警多多关照哈。抱歉啊刚才我不是想干涉你工作，是真没看见你，谁叫你们鬼使都这么神出鬼没的啊哈……”

别看黄少天这么客气，其实吧，鬼使虽说分管着辖内的妖魔鬼怪，但管的都是些本土异族，管不到黄少天这种外来物种身上。只不过黄少天这种良民，素来入乡随俗，注重搞好警民关系。

“……你们中元节都很忙哈？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这家伙好大，我看你一直这么站着也挺累的，需不需要帮忙啊？别看我是西方种，其实我打东方鬼也挺在行的……”

鬼使突然朝他的方向抬起手掌，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对方这么做的时候，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目光都没给一个。

呃，这新区的片警看着挺秀气，怎么这么冷淡的。

黄少天讪讪地闭了嘴，正想着是不是该安静地换个地方转悠，一扭头不觉“啊”了声——也不知鬼使究竟做了什么，只见那团黑气逐渐散去，露出个血肉模糊、面目狰狞的鬼脸来。

我去，这一看就是厉鬼啊！黄少天本能地想出手，胳膊刚抬起来就被一把抓住。他扭头朝鬼使看去，只见对方看着那只鬼，开口说：“想起来了吗？”

那鬼被问得一激灵，浑浑噩噩地低头看向自己，这一看不由得激动起来，一张嘴发出凄厉的尖啸。

黄少天耳朵一抖，只觉得浑身上下仿佛被无数冰冷锋利的寒刃刮过，禁不住又想动，再一次被对方拽住。

我靠看你长了个小白脸相，力气怎么这么大！

那鬼使居然还抬手朝他做了个“嘘”的动作——他这么做时倒是显得挺温柔的，跟那手上的怪力一点也不相称——然后抬手在那鬼额头上点了下。

那令人浑身难受的尖啸声顿时如风散去，黄少天终于听清楚了，那鬼原来只是在呜呜嚎哭而已，哭得可真够难听的。

“怎么办啊……”鬼哭起来，本就支离破碎的脸皱成一团，显得更加怪异可怖，“我就想看看小雪，就想看看……太久了，太久了……久到我都忘记了……我怎么都忘记了……变成了这个样子，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黄少天察觉到身旁鬼使似乎松了口气，接着便被拽着侧身让开路。可那鬼一点没有继续前进的意思，还在原地哭哭啼啼。

鬼使抿抿嘴似乎想说什么，黄少天看清了形势，心直口快先开了口：“喂喂你是不是想见你女儿啊？快去啊要追不上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是在外面飘荡了多久啊都变这鬼样子了，真的要这样去见女儿啊？喂就让他这么过去真的可以吗……”

鬼使狠狠拽了他一下，黄少天机敏地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那鬼没动，只一个劲哭：“不行了，这样子不行了……会吓到她的……”

“没关系的。”鬼使突然说。

“不行了，我，我想不起来自己原来是什么样子了……”

“她记得的。”

那简单的话语温和而笃定，像是有魔咒一般，那鬼一下止住了哭，抬起头愣愣地看向鬼使。鬼使伸手在他背后轻轻一推：“去吧。”

那鬼便如同乘着风一般，朝着张小雪的方向飘去。

黄少天在后面看着，只见随着那鬼一路飘去，他周身缠绕的猩红鬼气不断变淡，等飘到张小雪身后已几乎变得透明，转而变成了一团淡淡的白光。张小雪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她自然是什么都没看见的，只是像是被什么安心的气息所包裹，脸上的慌张褪了下去，浮现出眷念的微笑，接着她继续朝前大步走远了。

她身后那团白光中，一个淡色的人影转过身来，是一个面色和善的白发老人——那应该就是女儿记忆中父亲的模样了。老人朝着鬼使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转身陪着女儿远去了。

 

 

直到那对父女消失在街道尽头，鬼使才终于把目光转向黄少天——他似乎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做了什么，慌忙松开拽着黄少天的手：“抱、抱歉……没事吧？”

哎原来不是冷淡啊……黄少天想着，开口说：“你声音还蛮好听的嘛。”

“呃……啊？嗯……”

反应也很有趣嘛。

然后他知道了，这个鬼使的名字叫周泽楷。

周泽楷显然不是话多的人，简单地寒暄过两句，便留下一句“小心”，升上半空，朝着市中心的方向飘去。

黄少天自然知道他还赶着要去工作，毕竟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中元节，满大街都是鬼魂在晃，片警忙得很，但他可不打算照着鬼使说的早早回家，而是拔腿就跟了上去。

黄少天住的上一个街区，鬼使特别凶悍，才不管黄少天这种异族是不是外来物种归不归他管，反正到了老子的地盘就得听老子的话。一到中元节，所有异族统统不准出门——满大街鬼已经够忙了，其他异族一律不准出来添乱。

黄少天苦死了，中元节刚好是月圆之夜，他一个狼人，给关在家里，多难过啊。

何况中元节啊！一年一度啊！满大街鬼在晃啊！一听就觉得刺激极了，在家哪里坐得住呀。

难得这次鬼使看上去还挺好说话的，黄少天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周泽楷在空中飘着，眼见刚才遇见的狼人跟着他跑了一路。一开始还以为顺路，过了会才确认对方是在追他，于是停下来。

“有事？”

你这个片警说话还真挺片警的。黄少天笑嘻嘻地说：“我没事没事，你不是事多吗？我能不能帮忙呀？”

周泽楷愣了下，小小地摇摇头：“不用……”

“哎呀别客气嘛，”黄少天倒是毫不客气，一胳膊肘就勾对方肩上了——顺便压低点，老抬着头说话好累，“反正我也没事干。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在外来物种管理中心登记过的，绝对不会给鬼使大人添乱的。”

“帮不上……”周泽楷找着机会把话说完。

“喂喂！什么叫帮不上啊！”黄少天感觉受到了歧视，“你别看一出场就把我一掌打飞了，我那还不是看你是鬼使没跟你认真嘛，我可是很能打的！”

“不是，不需要……”鬼使急忙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说，最后只好转身，任黄少天跟过去看。

黄少天兴致勃勃跟在周泽楷身后，到了人口密集的地方，街上鬼气浓重起来，放眼望去，每个角落、每条小巷都阴气森森，黄少天只觉得有无数眼睛在偷偷盯着自己，好令人兴奋。

前面周泽楷转过身来，看着黄少天一副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

“怎么啦？”黄少天兴致勃勃，摩拳擦掌。

“你……吓到他们了。”

“嗯——啊？”你说我吓到谁了？

周泽楷不知该如何解释，干脆伸出手，揉了揉黄少天的耳朵。

“我去！”黄少天被他吓了一跳，“你干嘛呀？！”

然后就见周泽楷扭过头去，对着空荡荡的街道说：“看——不怕。”

“喂喂！你跟谁说话？”

这个问题不用周泽楷回答了，四周鬼气一下包围过来，那些刚才躲在街边巷角的鬼魂们犹豫着靠过来。离得最近的一个——看模样是个老婆婆——谨慎地看了黄少天一眼，然后转向周泽楷：“鬼使啊，这街道变了，我记不着我家在哪了。”

呃……

 

 

接下来的时间里，鬼使基本就在帮迷路的鬼指路，有时听哭哭啼啼的鬼说话——然后送他们走。

黄少天终于知道周泽楷说“不用”是什么意思了。

又把一位记性不好的老人家送到地方。周泽楷转过头来看向黄少天，黄少天挠挠头，扁了扁耳朵。

“你不用跟着，”周泽楷说，“都是，小事。”

“哎，我都说了要帮忙了，怎么能反悔呢。”黄少天大声说。虽然也真帮不上什么忙就是了。他在心里嘀咕。

然后他看见周泽楷朝他露出微笑，目光温和纯净，像是什么都看透了，嘴里却只是轻轻飘出一句：“谢谢。”

“谢什么谢啦。”黄少天不好意思和他对视，目光转向一边。他们刚刚送过来的老人正站在儿子身边，他儿子一边烧纸，一边絮絮叨叨说着话，一会说过去的事，一会又说自己的现况，仿佛在和老人聊天。

他说一句，老人就在边上点点头。

“鬼使大人，我能不能让他知道我在啊？”老人问。

周泽楷朝他微笑，摇摇头，又拉起他的手放在他儿子肩膀上。

黄少天看着这一老一少隔着阴阳说着话，金色的火光在两人脸上跳动，他们的笑容融在一片金色的光芒里。

“再说我觉得做这些也挺好的。”黄少天说。

 

 

“你怎么知道那些鬼要去哪里啊？该不会这里每个鬼你都认识吧？”

周泽楷摇摇头：“能看见，思念。”

“嗯？”

“今天不是所有鬼都出来，只有互相思念，才会出现。”

黄少天眨了眨眼：“啊，原来是这样啊……啊啊，难怪满大街都是鬼，却一个恶灵都没有呢。”

“也有的。”

“……喂等等！”黄少天忽然反应过来，“所以我们遇见第一个那个真的是恶灵啊？”

“嗯，但是他还记得，他女儿也记得。”

周泽楷停了会，接着说：“中元节，很安静的，即使是恶灵，也会安静。”

他这么说的时候，安安静静地停留在城市上空，低垂着眼向下看去，眼睛里映着满城星星点点的灯火，看着满城的思念。

“喂，我说你啊，”黄少天忽然说，“你能看见这些‘思念’，不会觉得很难过吗？”

“嗯？不会呀，”周泽楷说，“今天是，很好的日子。”

他发现了什么，朝着一栋楼飘去。

 

 

周泽楷在楼梯前停下来，前面铁门边，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犹豫着站在那，听见声音，她转过身来，一见周泽楷便笑起来，很乖巧地喊：“鬼使哥哥……”说着目光转到黄少天身上，顿时有些僵硬。

干嘛呀，我这么可怕吗？黄少天眼见周泽楷又打算故技重施揉他脑袋——以显示无害——连忙先一步错开身，热情地打招呼：“嗨嗨小公主，你好呀，你迷路了吗？”

“是——朋友。”周泽楷在后面说。

这么一说，小女孩才放下心来，乖巧地喊了声“哥哥”。

“不进去？”周泽楷问。

嗯？原来这就是她家门口啊。

小女孩不好意思地笑，踮起脚凑过来，小声说：“我妈妈，生了小弟弟啦。爸爸妈妈会不会不想我了呀？”

她显得有些难过，但又露出懂事的模样：“那我偷偷看一眼就好啦，我弟弟也好乖的……”

“不会的。”周泽楷说。

他这么一说，小女孩的委屈有些绷不住了：“可是刚才我偷偷看，爸爸妈妈都好开心，他们以前一看我照片就一直哭一直哭的……”

周泽楷显然不会安抚小姑娘，黄少天在一旁忍不住说：“哎呀你这小丫头，以前是不是很不听话呀？”

小女孩顿时懵了：“我、我没有……”

“那就是嘛。你长这么可爱，又听话，你爸妈想你的时候当然是笑的呀。”

小女孩似懂非懂，愣愣地看着黄少天。

“以后你爸爸妈妈想起你，都会笑的。因为他们喜欢你啊，你留给他们都是美好的回忆，他们一想起你就会很开心。你想不想你爸爸妈妈开开心心的呀？”

“想。”小女孩显然给黄少天绕晕了，迷茫地看看黄少天，又看向周泽楷。

周泽楷朝她露出笑容，指了指门：“去看看。”

小女孩终于下定了决心，点点头：“谢谢大哥哥，那我进去啦。”她挥挥手，朝门口一扑，不见了。

黄少天耳朵好，离开的时候，听见门那边年轻的父母在说：“今天要给姐姐也摆一副碗筷，姐姐会回来看你的哦——你看你看，一说姐姐就笑了……”

 

 

忙碌了大半夜——原来中元节鬼使真的挺忙的，黄少天终于理解上个街区的片警了——街道上渐渐冷清下来。

周泽楷走到一个街口，按了行人过街按钮——一个老婆婆在这里等了很久，因为没法按灯，她看着来来往往疾驰的车辆显得很发愁。

“老婆婆，人都变鬼啦，就该轻轻松松的，早不用怕这些了。”

黄少天嘴快，周泽楷拽他时，他话都说完了。

那老婆婆哀哀戚戚地回应：“不行啊，我就是出车祸去的，这一看车就怕，改不了了。”说着朝周泽楷伸出手，“小帅哥，来帮帮忙。”

黄少天目瞪口呆看着，这演得也太浮夸了吧？今晚送了这么多鬼，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个样的。

见她伸手，黄少天抢在周泽楷伸手前就扶上去了，笑嘻嘻地道：“这样啊，那我来扶您过去吧。”

那老婆婆也不客气，大大方方让他扶了，另一只手一伸，毫不在意黄少天的目光，又递给周泽楷。周泽楷侧过头去笑，小心扶了她。三人一起朝马路对面走去。

“还是鬼使大人记性好，这么多年了，每次都记得扶我这老婆子过马路。”

“记得的。”周泽楷说。

老婆婆嘻嘻笑着，偏头凑到黄少天耳边轻声说：“其实早就不怕啦，但是一直被帅哥惦记着多好啊。”

黄少天瞟了她一眼，便也有样学样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其实那个帅哥比你年纪大多了哦。”

老婆婆冲他笑笑，又凑过来回道：“那不是更好吗？”

哎，你这老婆婆做鬼多少年了啊？怕不是成精了吧？

 

 

送走了老婆婆，黄少天瞅着今晚的事也不多了，伸了个懒腰，随口说：“我以前还以为鬼使的工作很酷炫呢，原来都是扶老奶奶过马路这种……”

“扶老奶奶过马路怎么啦？多美好的工作，多少人想做都没得做呢！”

“我去你怎么还在啊！”

“说的什么话，是你正好走在我要走的路上。”老婆婆说完，又笑嘻嘻伸出手，“来来来，让你再扶我走一段，感受一下扶老人家走路的美好与伟大。”

“我扶我扶。”黄少天从善如流。

一路走着的时候，老婆婆又凑到黄少天耳边：“后生仔，你可别瞧不起我们鬼使啊。我听老鬼们说，以前这地不太平的，是鬼使来了镇住了才这么平平安安的。”

我可没瞧不起你们鬼使啊，我一见面就给他一掌拍飞了呢。黄少天心里想着，还是忍不住朝周泽楷看。

周泽楷显得不太好意思，盯着前面的路，小声说：“我喜欢现在的工作。”

老婆婆在一旁笑得跟朵花似的。

走了两步，老婆婆看似不经意地开口：“鬼使啊，有件事我以前一直不敢问，可是这么多年了，还是憋不住……”她安静了会，才说，“我先生，他回来看过我吗？”

“来过的。”周泽楷回答。

“我女儿呢？”

“也来过的。”

“哎呀……”老婆婆笑着垂下头去，银色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她的侧脸，“那我那么难看的样子都被他们看到了，多不好意思呀……”

黄少天扶着她走，只觉得她轻飘飘地在颤动。

“不用担心啦，阿婆，你先生女儿回来看你的时候，肯定也是和你抱成一团，开心得很没形象的。”

“你这小狼崽，”老婆婆忍不住斜了他一眼，“都不知该说你是会聊天还是不会聊天了。”

他们这么聊着，黄少天心里也涌出了疑问，这老婆婆丈夫、女儿都先她而去，现在思念她的又是谁呢？

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肯定还有其他亲人在吧。

这么想着，一旁老婆婆松开了手，笑着朝草丛走去：“老伙计，窝在这里，可找死我这老骨头了。”

“嗷——”随着低沉沙哑的一声，草丛里动了动，钻出一只老大的虎斑猫来。

 

 

这位老婆婆也算送到地方了，黄少天寻思着是不是该离开了，却见周泽楷还没有走的意思。他站在那，看着老婆婆逗猫，忽然问：“到了？”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老婆婆显然是懂的。“是啊……”她轻声说着，扭过头来，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我抽到号了哦！”

黄少天在一旁动了动耳朵——你们地府居然是靠抽号的啊！

“明年我就不来啦。”老婆婆说。

那只老猫绕着她转来转去。猫和人不一样，是看得见鬼魂的，只是不知它是否明白现在的状况。

“这猫我生前都喂了好多年了，也不知它多少岁，算算至少有十八了吧……是我身边最长寿的呢。”老婆婆亲昵地摸了摸猫脑袋，站起身来，“鬼使大人，我想——哎，”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没什么。这么多年，谢谢了。”

她深深鞠了一躬，消散在黑夜里。

 

 

叮咚——

周泽楷打开门时，看见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外，不觉愣了愣。

“嗨，鬼使大人，你好呀！干嘛呀这张脸，我没顶两耳朵你就不记得吗？哎呀你不都说过我是朋友，怎么不请我进去吗？”

周泽楷完全插不上话，就见黄少天一边自顾自说着一边钻进了他的房子。

虽然是鬼使，既然生活在人间，平时自然也还是像普通人一般生活，住的也是普通小区。

那天晚上后来他们就各自告别了，互相并没有留联系方式——异族们通常互相保持距离，通常情况下大家都不太希望暴露自己普通人身份的那一面。

“你怎么找到的？”

“这是商业机密哦。”

“闻——的？”

“……不是。”

果然是吧。

“喂，我说你啊，”黄少天突然凑过来，“你一个鬼使应该知道我住哪吧？怎么都不来找我玩呢？”

“呃……”其实不是没想过，只是基于异族们都不喜欢暴露普通人身份，他不知道去打扰是不是冒犯了。

嗷——角落里被打扰了睡眠的老猫不开心地哼哼了声。

黄少天眼睛一亮，把猫抱过来：“哎你真的把这老猫接回来了啊！”

老猫不开心地被黄少天揉，一蹬腿跳开，晃晃悠悠走到窗台上躺下了。

“这猫怎么一副要成精的样子，那天老婆婆说他至少十八岁了？”

“四十二。”

黄少天呆了下，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只猫：“我去，这不是要成精，是已经成精了吧！哎，看来老婆婆不用担心了，到这年龄了，这猫一时半会死不掉了。”

唬——老猫不开心地白了他一眼。

“你来，有事？”周泽楷终于找着机会问。

“哎对了，还没说正事，”黄少天蹦起来，“其实我刚刚搬到隔壁啦，过来拜访下邻居。”

他笑嘻嘻伸出手去：“请多多关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