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藏秀兄妹
结尾啦~
真的只是加了个结尾而已^^b
最近钮扣儿找我要以前的剑三文,于是把这篇又翻出来看了看,写这篇是2012年底了,后来剑三改了很多,我也A了很久,很多设定大概都变了吧^^b还是写完了,纪念一下那个时代
本文主要涉及的CP:道剑(BL),其他还有策秀(BG)、毒唐(GL)、策羊策(BL)什么什么的,食用愉快^^
1、
我娘走的时候,交代我说:好好照顾你妹妹,以后给她找个好人家。
那一年,我妹考上了瘦西湖女子医科大学,又名七秀坊。我听人说七秀出来的医生护士又好就业又好嫁人,于是觉得我娘的嘱托不成问题。
而我一半是出于兴趣一半是为了照顾我妹,在同一年考进了西湖矿冶大学,专修打铁。
哦,如果你没听过西湖矿冶大学,我们学校还有个比较好听又比较有名的称号,叫藏剑私立贵族学校。
2、
虽然我们学校的冶炼铸造专业的确是全国最好的,但我们学校的正名却不太被人知道(很多本校师生也嫌这名字土而不愿意叫),而报考我们学校的也大多是冲着其它专业去的,只有第一志愿没上才会被调剂到我们打铁班来。
因此我因为是高分录取而且第一志愿报的打铁,还曾经被围观过来着。
3、
什么?我娘?哦我娘还健在。她在某军校当教官来着,常年住校,没空管我们兄妹。而且因为她一直在军校,所以二缺地以为所有大学都一样免费,所以我们兄妹考上学校后就再没给过我们钱。
当然她也没什么钱。
这也是我报考打铁专业的原因。作为一所私立贵族学校,我们学校的学费住宿费伙食费都高得吓人,不仅如此,本校师生买我们学校出的装备还不给打折。
但我们打铁班就不同了,因为进校没多久就算正式给学校干活,所以不光免学费包吃住,每月还有一点儿薪水拿。我还经常带带徒弟、卖点材料什么的,光这些临工每月也能赚不少。
足以负担我妹读医校那高昂的学费。
4、
她是我妹嘛,赚钱不给她还给谁呢,只要她能顺利毕业找个好工作嫁个好人家,我也就算功德圆满。
5、
有次我妹写信说要来看我。
七秀的女生向来吃香,我师兄弟们知道我妹在读七秀,纷纷跟我打听我妹长啥样。我说我妹和我是双胞胎,长得比较像,更女孩子气一点。这给他们留下的应该不是啥坏印象,总之我妹来那天,很多师兄弟都跑来看。
然后我就目睹了我妹拎着一对板斧风筝了我一群师兄弟,又摇着小扇子冲我师姐抛媚眼的盛况。
6、
娘,我觉得我们的家庭教育出了点问题。
7、
我也是那次之后才知道,原来女子医科大学也可以专修揍人的。
8、
哦对了,在七秀,那个专业叫“舞蹈”,说白了就是一边跳舞一边揍人。
我们学校除了打铁其实也是专修揍人的,不过在我们学校,这个专业叫“礼仪”。我进校前搞不懂礼仪专业是学来干嘛的,进来后才发现是学习如何优雅地揍人的。
顺带一提,我有个纯阳道教学院的朋友,他说他进校时老师就给了他们一人一把剑,告诉他们修剑就是修道。
嗯,我不知道这法子是谁想出来的,也不知道效果如何,反正每次我去南屏挖矿,都能看见他在疯狂地砍人,啊不,是勤奋地修道。
此时此刻大概也还在继续着。
我突然意识到,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的地方,我妹大概也在干着同样的事。
9、
我忧郁地发现,我妹大概很难嫁出去了。
而更糟糕的是,她似乎一点也不想嫁出去。
想到我妹甜美地笑着轻盈地穿梭在大小树林、湖泊、冰原上,风骚地风筝着各大门派的窈窕身影,我就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我得做点什么。
10、
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张罗给我妹相亲。
同校师兄弟我比较熟,但我妹一开始就明确不要我们学校的。
我问为啥,我校盛产家世好家教好、能风花雪月里来刀光剑影里去的,不是很多女孩子都很喜欢么?
我妹望着我:你们是贵族学校吧?像你这种没钱没势还要勤工俭学的,在学校里一定会受欺负。
妹啊,你奇怪的小说看太多了。
而且虽然在外面我们打铁班是被遗忘的一群,在学校里还真没人敢惹我们。
我忍着没说,又问我妹:你喜欢啥样的?
我妹:耐揍的。
好吧我同门看来的确不太适合。
我再问:有没有时间,出来见个面,地点你定。
我妹:那就洛阳城外小茶馆吧,喝了茶还能去小树林散散步。
之后的事情就不用说了。
11、
没想到就这样,还真有人看上了我妹。
是我娘那所军校的学生。
说点题外话,其实我娘不让我们兄妹上军校,也不许我妹嫁军人。
当然这是有原因的。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我爹,我爹是个军医。
我爹以前不是学医的,听说曾经也是个骚人,喜欢满山谷溜人的主,平时在城里摆摊卖字画,靠一副好皮相和能说会道的嘴诓人钱财。被我娘越权逮了一次,结果居然就这么被我娘会心一击,洗心革面,收起了所有玩世不恭风流猥琐,改行做了军医。
离经易道为一人——我知道很多一开始就心怀济世之心的医者,是不屑这话的,但我爹还真就是为了我娘一个人从的医。
由此可见我爹的神经也挺抽的。
后来我娘上战场,我爹也跟着去了,然后我娘一个人回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现在我娘成了个事业狂,她是从不后悔选择了自己的职业,但她坚定地不肯让我和我妹继续当军人家属,可见我爹的事对她的伤害之深。
12、
我倒是觉得没所谓,我都有个那样的娘了,再多个那样的妹夫也没差多少。
我想我爹也不会在乎。
而且那个天策,说实话挺不错的。
一般人被我妹揍了,自然就知难而退。但这个小天策不同,他是路过小树林看到我妹揍人的身姿喜欢上我妹的。别人是被我妹揍了就跑,他是主动跑上去挨揍。
光这一点就够给他一记好评。
我妹对他第一印象没啥特别的,见他跑来求交往,也就和对其他所有人一样,甜甜一笑说好,然后就拔剑插旗。
那个小天策就和她插,被我妹风筝得满场跑,倒了又爬起来,乐呵呵地继续求交往。
有时我妹不理他,他也不生气,不远不近地跟着我妹,嘘寒问暖。
就这么持续了一段时间,就连我都觉得,再这么下去我妹不被感动都该习惯了,结果有天我们闲聊,不经意提起我娘。那天策忽然大惊失色:林教官是你娘?
我妹点头说是啊。
那天策呆愣半晌,开始一个劲跟我妹道歉,大意是“你是很好的”“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我不知道你是林教官的女儿”“对不起对不起你真的很好”“但我有点心理阴影”“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妹欺负他惯了,开始还觉得有趣,后来发现不对劲,便有些火了。那天策一边道歉一边说“就当没见过我吧”一边上了马,我妹拎起剑就追出去砍他。
我一开始是和朋友在旁边说话的,后来见势头不对,忙出去看,一出去正看见我妹被他一枪搁到了。
他以前打我妹从来都是单方面被揍,从没赢过我妹。那一枪下去我妹愣了,他也愣了。
我倒没什么吃惊的,我又不是我那傻妹妹,到现在都看不出他放水。
那天策愣了愣回过神,于是又一个劲猛道歉,然后跳上马吧嗒吧嗒跑了。
13、
我妹郁闷了,拉着我灌了一晚的酒。
我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别喝那么多。
我妹斜着眼睛看我。
我说你又不喜欢人家,人家现在不缠你了,你不是应该高兴?
我妹嗤了声:我揍了他那么久他都不走,一听娘的名号就吓跑了,我居然输给娘!
妹啊,我觉得你的关注点有些不对啊。
我妹又说:他跟我打那么久,居然都没认真过!想起来就觉得可恨!浪费我时间!他把我当什么?!看不起我吗?!啊啊啊啊啊!
我妹哐地摔了酒杯,继续道:那一下我小轻功明明可以躲过去!都是追太急没注意距离……
她站起来,来回踱步,开始长篇大论的技术陈述,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去了。
“啊啊啊好不爽!跑什么跑快出来跟我打一场啊啊!”
我妹对月亮做狼嚎状。
我觉得那个天策下次再见到我妹一定会死得很惨,很惨,很惨。
14、
娘,我妹是不是真的没救了?
15、
我决定再努力抢救一下我妹,于是把那压箱底的首饰盒捧了出来。
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学打铁吗?
我妹说不知道。
我打开盒子说,我的愿望就是能看见你戴着我亲手打的首饰,风风光光地出嫁。
难得的,我妹没跟我呛声了。
16、
后来我在小云的脑袋上,看见了我给我妹打的簪子。
17、
小云是我妹的学妹,正儿八经的医科生,长得秀秀气气,说话温温柔柔的,连女生看了,都忍不住要把她小心翼翼地护在身后。
嗯,那个女生就是我妹。
据我妹说,小云虽然看着柔弱,其实很勇敢。他们有朋友受欺负了,大家一起招呼人出门打群架,小云也跟着一起去,因为是个治疗,在混战里老被一个少林武术学校的和尚盯着欺负。
混战的时候一群人杀红了眼,也没人去注意小云。关键时候,我妹就跟个神勇的骑士一样出现在小云面前,一顿狠抽把那和尚抽飞了。
我妹和小云就是那次打群架混熟了。我妹说小云那娃也挺倒霉,出门不知怎么老碰上那和尚。那和尚大概抓她抓上瘾了,每次见面都要欺负她,然后我妹就赶过来把那和尚揍飞。
小云和我妹感情越来越深厚,发展到形影不离。出门我妹护着她,她在后面给我妹摇扇子,回来做各种各样的小药和小吃。
是说打群架这种,对他们这种打架狂热份子是常有的事,打完散场了说不定还能交交朋友。那和尚就和她们打打打打出了感觉,经常来找小云和我妹玩,我妹拉着小云不理他。
“哼,有次他和我们一起去打群架,居然还给我放了个舍身,谁稀罕。”我妹嗤之以鼻。
以上关于我妹和小云和那和尚的事,都是断断续续听我妹说的,时间间隔大概有好几个月。
一开始我就有预感,我妹大概要悲剧,尤其是听到舍身那段,我就更加确定了。
追女孩子谁都会,追女孩子能追到把女孩子身边一群人都给照顾好的,不是傻子就是高人。
我妹这次要死得惨。
我没说。我妹虽然性子豪放,在外都跟个大姐头似的,本质上却很单纯,有些挫折,经历下未免不是好事。
18、
那天下雨。
我打开门,看见我妹湿淋淋地站在外面。我忙拉她进来,我妹嗫嚅着说,小云和那和尚私奔了。
我把室友都赶出去,留了我妹在我那。我妹洗了澡吃了些东西,抱着被子坐床上,才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妹说,哥你给我打的嫁妆,我不是随便送出去的。
我说我知道。
我妹说,嫁妆没了。
我说没事,没了再打就是。
我妹惨兮兮地笑了笑:以前我觉得男人说的话不可信,原来女人说的话也不可信。
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我妹靠我肩上,说还是亲哥哥靠得住。
我说嗯。
我妹问哥你以后会不会成家?
我说会。
我妹脑袋唰地就抬起来了。
我说干嘛,难道我还守着你过一辈子?
我妹望着我不出声。
我家的教育方针是男孩要贱养,女孩要娇养,所以我和我妹虽然是双胞胎,我比我妹早熟得多。
其实我让我妹靠一辈子也没关系,我这么想着,但还是开口说:你长大了,要知道凡事自己为自己着想了。
我觉得凡事都要靠人太过危险,凡事都靠自己又太过孤单。
人在世上,自己靠得住,想靠的时候,也有人可以靠,那是最好不过了。
19、
我不知道我妹懂了多少,总之她开始真正沉下心为自己打算了。
对找个好人家共度一生这事,似乎也没那么抗拒了。
吾心甚慰。
20、
我去南屏山采矿,顺便去看看我半放养的那只疯羊还活着没。
疯羊就是我那个纯阳道教学院的朋友。
疯羊不砍人的时候,在一般人面前还是装得挺正经严肃的,只不过不幸我第一次看见他,就是他疯疯癫癫砍人的模样。我见他穿着那白色的大袍子,甩开来长袖翻飞,漫山遍野上蹿下跳天南地北地扑腾,一大群人拎着武器围殴他,就是打不到。
当时我只觉得看见了好大一只白色的幺蛾子。
疯羊也知道给我第一印象就暴露了本性,所以后来在我面前也从不遮掩。有次我问他,你怎么在别人面前就能装得那么正经呢?
疯羊一挺胸,纯阳校服一穿,整个人立刻就气质起来,谁穿谁知道!
他还扒了衣服让我穿试试,我只觉得那一身穿着热得慌,就又脱下来还给他。
我又问那你现在怎么又疯骚成这样?
疯羊高深莫测地一笑:像我这种成天在外面被很多人砍,又砍很多人的,要是还正常着,你不觉得太不正常了吗?
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又好像很没道理。
我时常来南屏山采矿,在隐蔽的半山腰有个小茅屋,有时过来就住两天。
这次推开门一看,果然看见半死的疯羊趴在桌上,一看见我来立刻竖起脑袋,眼睛一下就亮起来。
之前说半放养,意思就是他不完全是我养的。疯羊的纯阳道教学院是国家资助的公立大学,不用交学费,每月还有点儿补贴拿。疯羊虽然没什么钱,好在也没什么开销,学费住宿费都不用交,衣服都是学校免费发的校服——纯阳的校服厚,耐磨损,吃的也随便——大不了辟谷嘛。
就是装备消耗这点让他无比头痛——修起来实在太贵了,他没钱。
我进屋后拿了些吃的给他,捡起他那些被砍得惨兮兮的兵器看了看,就到屋后面开始干活。
疯羊吃了些东西喝了几口酒活过来,叼着只桂花糕跑过来看我打铁,一边可怜兮兮地说他剑钝了砍不了人,买不起新的又修不起旧的,外面满山都是仇人,他只好缩在屋里不敢出去,我要再晚点来估计就只能给他收尸了。
我说哦。
疯羊又问你这么长时间没来,干啥去了?
我说打兵器。
疯羊眼睛一眨,本能地一个后空翻就跳远了。
21、
我养着疯羊,是因为他还欠我一剑。
是这样,我们打铁的,好兵器铸出来,必须要用血来开刃,这对我们铸剑师来说,是很郑重的一个仪式。
所以我前面说了,我们学校里没人敢惹我们打铁班的,否则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打铁班的拖去祭剑了。
一个高墙下,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的。
话说回来,第一次看见疯羊那时,我刚铸了一把剑,正在找祭剑的人。那是我铸的第一把紫武,所以我很慎重。
然后我就看到了漫山遍野上下翻飞的疯羊。
那时疯羊被一群人围殴,他虽然气质无比风骚走位无比淫荡,但渐渐还是气竭落了下乘。然后我一个鹤归拍进人群,拎起疯羊就跑了。
疯羊当时也被我拍晕了,醒来后吃了我一笼包子喝了大半壶酒,才活蹦乱跳起来。疯羊虽然疯疯癫癫,脑子还是清明,说救命之恩,当以命相报。
我慢慢把剑抽出来,说好,你让我捅一剑。
疯羊愣了愣,说哦,好。一边说的时候,他人已经跳到30尺之外去了。我追了他大半个山头,愣是捅不到他。
说实话,我真没见过这么会跑的羊。
我一边追一边说你不说好吗?你跑什么?
疯羊说你砍嘛,我没不让你砍啊。
后来我还没砍到疯羊,剑上已经溅了我自己的血,整个过程我不想回忆。
完了疯羊还悻悻地说,我欠你一剑,我记着呢。
他是真记得很清楚,每次看见我都要仔细看看我有没有带新剑,确定没有才会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撒欢似的地靠过来要吃的要喝的要这要那。
顺带一提,之前那把沾了我血的剑我也扔给疯羊了。
22、
第二天我是被吵醒的。
一打开门,就看见我妹和疯羊在打架。
我妹啥时候跟过来了,头痛。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开打的,对两个好战分子来说可能根本不需要理由。我只看见他们拉开二十来尺的距离,漫山遍野的上蹿下跳,打得热火朝天。
至于我,哦,一个冰心和一个紫霞打架,我一个藏剑能做什么。
两个人打得不分胜负,我倒也不急,回去漱了口洗了脸出来,见两个人果然都耗光了力气,在那气喘嘘嘘地用三把剑平砍对戳。
唰唰唰
咻咻咻
我上去一人脑袋上拍了一剑,一手扛着我妹,一手拎着疯羊,回屋去了。
23、
我妹醒来就开始闹别扭,嚷了句“你怎么跟这么个人……”,说了一半没说完,气鼓鼓地不肯再说话了。
我不知她生什么气。
过了会疯羊也醒了,在背后偷偷摸摸拉我,小声说:你怎么从没说过你有妹妹?
我说我有没有妹妹关你什么事?
疯羊说是双胞胎啊,长得真像啊。
我看见疯羊整了整衣冠,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在我面前从来不注意这些。
24、
疯羊开始追我妹。
我妹更奇怪,一开始见疯羊跟见了仇人似的,疯羊一开始追她,她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拐弯,几乎是立刻就同意了。
我不同意。
真奇怪,难得碰到喜欢我妹我妹也愿意的,我就是觉得这事不能同意。
我说疯羊你喜欢我妹什么?
疯羊说你妹不像你那么冷,笑起来多美啊。
我觉得我内心世界挺丰富的啊,怎么就给疯羊留下了这么个印象?
疯羊说我们这么好的朋友,你到底有啥不能同意的?
我心里哽了下,说:废话!你们两都是我养的,不分别去找个靠谱的,凑一块还不是要赖着我?
疯羊真认真了。为了表示有能力自给自足还能养我妹,他失踪了一整天,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他背着一大筐草。
还好吗?我妹又不是里飞沙。
25、
我对草药不是很懂,疯羊手气不错,挖的草似乎还挺好,虽然不能用来喂我妹,挂商人也还卖了个不错的价。
疯羊这种整天只知道打打杀杀靠人养活的,第一次赚了外快颇感新鲜,开始喜滋滋地跟我算他这样每天能赚多少,每月能赚多少,每年能赚多少。
一听就知道——涉、世、未、深。
我懒得理他,专业打磨他那把剑。他肯定不知道,他赚那点钱连我手上这块磨石都买不起,反正这磨石都是我自己采了矿打了丢那给他用,他一天都不知要用多少块。
疯羊第二天没那么好运,为了抢草和人打起来。他名头大太显眼,一暴露瞬间就引来大批仇人,草还没挖着多少就溜了一屁股的人满山头乱窜。
第三天半夜也没见疯羊回来,我这些天心情一直不好,先睡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连夜出的鸟都不叫了,疯羊才总算回来。见我睡了,他也就没开灯,悉悉索索了一阵,才蹑手蹑脚爬上床。
我当然还没睡着,对着墙闭着眼懒得理他。
疯羊在我背后翻来翻去,小心翼翼戳了戳我的背:你还醒着吧?
我没动。
疯羊等了会,又在黑暗里小声说,今天在外面挖草也一直被人抢被人打被人打被人打,后来他好不容易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躲着挖,哪知道手那么黑啊怎么都挖不出茯苓。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小小声地继续道:后来就没体力了。
我常年在外面挖矿,什么没见过,正因为感同身受,所以一点也不同情他。
疯羊见我不理他,又故作轻松地说没事那草又跑不了,我睡一觉明天再去挖,今天还赚了50金呢。说完还自嘲地笑了笑。
我靠你好一点你不是整天疯疯癫癫满山头溜人风骚得很吗这副为五斗米折腰的落魄样是做啥呢!
我被他恶心得不行终于忍不住翻过身来说好了你给老子睡觉!
一出声就坏了,疯羊见我理他,疯劲立刻上来一下就趴我身上来了,脑袋埋我肩上拎了半天也不肯起来,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我无奈拍他,说你到底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疯羊说他人这么帅这么风骚,从小长辈都偷偷给他塞糖,长大了更是邮箱每天都被挤爆一开全是认识不认识的姑娘们小伙们塞的吃的喝的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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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冒出六个点,忍不住把疯羊脑袋揪起来认真看了看,哦这张脸衬着月光看似乎是挺能骗人的。
疯羊正说得起劲被我揪起来,表情一滞一副说漏嘴的模样,立刻保证说认识我之后他就再也没乱收过东西统统退回去就靠我一人养着。
几个意思啊感情你是认识了我才变得这么落魄的啊我一点也不觉得欣慰啊……
疯羊说着又一头扎我肩上说你养我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拿我当朋友结果你竟然嫌弃我不让我进你家门!
我听着这话只觉十分别扭一时又想不出要怎么纠正才好,只好拍着他的背随口安慰说我当然不是当你是朋友才养你的啊。
疯羊抬起头来把那张骗人的脸居高临下冲着我,问:真的?
真的啊。我拍拍他的脸,你忘了你还欠我一剑吗?养肥待宰啊。只不过一不小心养太肥有点舍不得宰了。
疯羊愣了愣,又一头扎下来乱呜呜,什么“养了这么久你怎么舍得啊”“养了这么久都没点感情吗”“养了就要负责啊”……
他越说越离谱,我困得要死,你特么快点下去啊,别趴我身上乱蹭蹭,再吵我现在就一剑戳了你!
26、
第二天疯羊又一早背着竹筐采草去了。就剩我和我妹在。
我妹对疯羊整天出去采草这点似乎显得挺不满——主要是没人陪她打架,但是对疯羊整天不在屋子里这点似乎又很满意。女人心海底针,即使对方是打娘胎里就和我躺一块的妹妹,我也搞不懂她心里到底在想啥。
临近傍晚时,我正在家打铁,我妹准备做饭,意外的有个故人来访。
是个小天策,不是上次追我妹那个,是我以前在野外带过的一个学生,还带着个朋友,看穿着是疯羊的同门。
我妹出来看到个一身天策校服的军校生,显然立刻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微笑着和人打了招呼,立马拉人出去切磋。那小天策傻愣愣地没搞清状况就被拖出去,我自然也没阻止。没几分钟,我妹阴沉着脸回来了,后面跟着那个依旧傻愣愣的娃,看样子仍然不在状况中。
我坐在桌边一边喝茶一边问我妹:打铁牢好玩不?
我妹哼了一声。
说起这个小天策,是个军人世家出身的娃。虽然我认识的大多数当兵的都没什么钱——包括我娘,但是这小天策因为爷爷老爹叔叔一干长辈都在军中身居要职,所以家底很是不错。难得的,小孩子在大家族里也没养出啥坏习惯,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个很乖很呆的新兵娃子。
——看样子现在也没变多少。
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是在阿里曼营地,他接了野外训练的任务,一个人开着铁牢心法在那拿着枪认真地一枪一枪戳一个阿里曼男奴。我过去的时候他在戳,我溜达了一圈回来了他还在戳。一群疯狂的男男女女对着他刀光剑影拳打脚踢,他一会开个山,一会开个虎,就是紧紧盯着自己的目标,无比坚定无比坚毅地对着那个阿里曼男奴戳戳戳。
我抬头看了看明亮的太阳,觉得光天化日之下这一幕实在太过凶残,忍不住一剑拍过去,该清的清了,该拿的拿了,拎上这个愣愣的娃回了新兵训练点。
我喜欢来南屏,除了要采矿喂羊,还有一点就是这里是个野外训练基地,经常有新手学员在这求家教开小灶,可以捞不少外快。
不过我带那个小天策完全是我自愿,也没打算要他钱,把他扔回去了就准备走。没想到那个娃实诚得很,硬是拉着我要谢。他家里有钱,人本身又憨憨的,出手无比阔绰。我本来就需要钱,自然是大方收了,收了就忍不住要跟他交代更多东西,后来干脆带着他把南屏的野外训练全通了一遍。
其实我和他也就那么点交集,附带尽可能教了他些社会常识。但从那之后这娃就一直很乖的叫我师父,每次来南屏或者去杭州,都会礼貌地来看看我。
这次自然也是如此。
我随口问你怎么来南屏了,他说是陪朋友来的。
他是藏不住心事的,说这话时神态显得有些羞赧。我忍不住看了看旁边那只冷冰冰的羊。我妹在一旁快言快语:什么朋友?关系这么好还请军假陪人出来游山玩水?
我觉得我妹问这话时眼睛都亮了。
我徒弟更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地道:不、不是,他是我家客卿。
我差点没一口水喷他脸上。
“客卿”这么高级的词你都扯得出来,不就是家养的吗?
我徒弟人又呆又憨厚,我猜是不是他家不放心他一个人外出闯荡,反正家境好有钱,便找了个和他年纪差不多、比较有脑子会干事的小孩专门陪着他。
这么想我忍不住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只羊。那只羊从进门到现在也没说过两句话,刚才我妹拉小天策出去打架,他也就那么冷冰冰地坐在那,跟团寒气一样。此时见我看他,便礼貌地冲我点了点头。
这可有趣,按理说这只羊是我徒弟家养的,和我徒弟怎么也有个主客关系在,但看这样子,好像他才是主,我那个傻乎乎的徒弟反而小心翼翼在供着他似的。
当然我觉得这挺好,比较符合世人对修道之人超凡脱俗道骨仙风的想象。
唉,都是养羊,我家那只怎么就养成了那么个样子,是因为常年在野外放养的缘故吗?
我心里正想着,我妹已经说了出来:一看就是纯阳的高材生,跟某人一比简直是……
再好也是个外人啊!我立马帮家养羊说话:某人怎么了?某人还知道要挖草卖钱来养你,这种人才靠得住。
哥你居然觉得他靠得住!良心呢!我妹脱口而出。
大惊小怪啥,在护短这一点上你哥我从没啥良心,我给别人推销你的时候都说你温柔体贴只不过稍稍活泼了点呢。
正说呢,我家那只放养的走地羊回来了。
大概是今天收获不错,我觉得他蹦跶进来的身姿,比以往更加欢脱了。
27、
疯羊一进来就看见了他同门,那纯阳也看见了他。
一瞬间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对,各种高深莫测的情绪从两个人脸上飞快地闪过,又最终定格回最初的模样。
疯羊一边在门口把草篓卸下来一边笑嘻嘻地问我:有客人?
我觉得此刻的疯羊看上去还是平时那副疯疯癫癫的模样,又好像完全换了个人似的。我点点头,简洁介绍:我徒弟,他朋友。
哦。疯羊点点头走过来。他果然不太对劲,他居然是用“走”过来的。
他那个冷冰冰的同门已经站起来,紧紧盯着疯羊,行礼道:师兄。
疯羊也不应,就冲着他笑,走到我身边,坐下来。从进门到现在,疯羊的气势完全把他那冷冰冰的师弟压了下去。
我就说,我家放养的这只,拎出去还是很能见人的。
那纯阳也不坐,就一脸严肃地盯着疯羊,疯羊慢悠悠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才道:你叫我师兄,我就还认你这个同门。他说得无比轻松自然,像在扯家常一样,就这么微笑着朝那只羊点了点头:我不为难你,你自裁吧。
因为他说得太过自然,我压根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那纯阳神色一变,立刻拔剑就朝自己脖子上抹。
叮——
我妹不愧是常年在外打架练出来的反应,关键时候一挥袖子一道剑气打落了那纯阳手里的剑。
我终于明白发了什么事,正要夸我妹呢,却见我妹一道剑气过去不仅打断了对方动作,还封了他的内功,紧接着又是几道剑气定住他身形,就准备冲过去一剑秒了对方。
喂喂喂!我急忙拖住我妹:你干嘛!
你到底是要救他还是嫌不是自己亲手宰的不够爽啊?
我妹眨了眨眼回过神,朝我吐舌头:一不小心连招成习惯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混乱了。
先是那纯阳捡起地上的剑,看我挡在我妹和疯羊前面背对着他,也不自杀了,竟一剑朝我划来。
他大概想挟持我逃走,但他也太小看我,我朝上一翻就避开。那一剑出来不仅疯羊,连我妹也是真要杀他了。屋子里小,几个人还没施展开,反射弧最长的我徒弟终于有了反应,关键时候一步上前把那纯阳护在身后,大喊:你快走!
那纯阳愣了愣,还想上前帮我徒弟,我徒弟身为一个万年铁牢愣是使出了群嘲技能,死死拖着我妹和疯羊,朝他狂吼:你快走快走!
那纯阳终于一皱眉摔门走了。
我靠这到底搞什么?这原来不是校园轻喜剧吗?怎么突然生离死别起来了?
我看那羊跑了,给了我徒弟一个峰插把他摔出去,我妹和疯羊还想追,我怒了,一人脑袋上给了一板:不许追!
我徒弟被我摔出去,居然还站在外面望着我发傻。我靠,你不是也要我像你那样没形象的狂吼吧?
还好那愣小子终于机灵了一回,打了个口哨叫马过来飞快地上马跑了。
28、
那边才走,疯羊就跳起来拽着我和我妹:快!快收拾东西,走!
然后我和我妹就这么完全搞不清状况的跟着疯羊跑了。
晚上我们在个小破庙露宿。我趁着我妹在那生火弄吃的时候,把疯羊拉到一边:你是不是该给个交代?
疯羊装疯卖傻。
我又问:你还想不想进我家门了?
疯羊的脑袋耷拉下来。
我说:你先跟我说清楚,我视情况看要不要告诉我妹。
其实疯羊不说,我也能猜个大概。
我知道疯羊在南屏这窝着,是为了打架。
和我妹那种不同,我妹他们出去打架是打着玩儿的,切磋武艺为主,所以像那和尚,和我妹他们打了这么久,还能把我妹的闺蜜给拐跑了。
疯羊这种不同,他们那才是真刀真枪的上,是玩命的。所以刚才疯羊叫我们走的时候,我二话不说就拉上我妹跟他走了。
疯羊合着手在那认真琢磨了一番,才小心地说:我是道上的。
我说哦。
疯羊生怕我误会,又急忙扒着我:你别乱想!我不是坏人!
我说行了行了,说重点。
疯羊说:你知不知道恶人谷?
我示意他继续。
疯羊就继续说,恶人谷是个很有名的黑帮,本来只是收留些逃犯,后来做得太大,势力向外扩张,危害也大起来。江湖有江湖规矩,道上的事,政府部门按规章制度处理起来束手束脚,很是艰难,于是暗中设立了民间帮会来制约恶人谷。
疯羊说:虽然我也是道上混的,但我们是政府资助、为国家办事的,这么说你明不明白?
我点点头:拿公务员薪水,不享受公务员福利。没编制的。
疯羊欲言又止,蹲一边挠墙去了。
这么算起来我觉得我妹跟他还不如跟了之前那个天策呢,人家就算没多少钱,好歹有福利啊。
我戳戳挠墙的疯羊:你那师弟怎么回事?对面山头的?
疯羊点点头,说他没穿道上的衣服,大概是靠我那傻徒弟身份掩饰着,在巡山搜索地形呢,不巧碰上了熟人。
接下来不用说我也明白,疯羊在我那藏着,对疯羊来说那算是个隐秘的基地,现在暴露了他自然要跑。
我问:我是不是不该放他们走?
疯羊没所谓地笑:我要真想要他命,你那傻徒弟能拦得住?他歪了歪脑袋,喃喃:到底同门一场……
我上下打量着疯羊:他看见你就那么紧张,又一副要回去带人来围剿你的模样,你难不成还是什么大人物?
疯羊望着我,顿时委屈了,又上来扒着我呜呜:是啊我很厉害的啊多少人想要我脑袋我很贵的啊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你怎么老埋汰我啊……
哎哎行了行了。我怎么扯他都扯不下来,只好拍他的背安抚他。
他还越哭诉越得劲了:你看我到底哪里不靠谱了啊!
我看你哪里都不靠谱啊。
林子里忽然有风,空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晃过。
我立刻觉得不对,疯羊是专业的,比我更快有了反应,一下就握住了剑柄,朝四周看去。
对方也是个爽快人,还没等我们仔细搜索,就见一个影子像只巨大的鸟一样,在前方不远处从空中唰地掉了下去。
小小波动后,是一片安静。
我咳了咳:以我的经验,这种情况,十有八九是——
唐门。我妹啃着烤兔子走过来,把下面的话补完。
29、
唐门是个——嗯,蜀地一个家族式的私人学校,没校名的。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之所以没正式校名是因为“暗杀艺术学校”这名字怎么都无法通过政府的审批正式注册,他们又硬是不肯把校名的前两个字去掉,后来也就这么着了。
这次掉下来的是个唐门的姑娘。
那姑娘在掉下来之前就身受重伤,所以掉下来大概真的只是因为她在空中就晕了,而不是因为学校自上而下贯彻的什么优良传统。
我们把那姑娘搬到破庙里。
疯羊忽然大叫:住手!
我正伸手探那姑娘鼻息,被疯羊这声凄厉的吼吓了一跳:你干嘛?
疯羊看清我的动作,露出松了口气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要揭她面具。又紧张兮兮地说:你千万别揭她面具,听说唐门的人被人看了脸就一定要嫁给对方的。
我无语地望了望他,说:还活着。
疯羊和我妹一起点了点头,又一起愣愣地看着我。
我又重复了一遍:还活着,快死了。
疯羊和我妹又一起点了点头,继续愣愣地看着我。
我对这两人绝望了,说:你们帮我扶她起来,好了就这样。
疯羊和我妹一左一右扶着那姑娘。我妹对疯羊:快做点什么。
疯羊:我不会做法事。
我妹鄙视地看他。
疯羊:你不是医学院的吗?
我妹:我会心脏起搏。
疯羊:那还不快点。
我妹继续鄙视地看疯羊:那是给心脏停止跳动的人做的紧急抢救,她心跳又没停。
疯羊看着我妹欲言又止。
然后两个人终于注意到我。
我妹先问:哥,她都快死了,你还给她传功做什么?咦她气好像回了点了。
我正好收了功,避重就轻地说:中脘。好了先扶她躺下来。
我妹傻傻地问:中脘是什么?
你好意思说你是女子医科大学的吗?!
疯羊是懂行的,眼睛立刻亮了:你居然打通了中脘穴!我到现在才发现你居然是个治疗!
你特么才是治疗!要不是带着你们这两不靠谱的,我用得着未雨绸缪地通中脘吗?
那姑娘的内伤稳定了些,气息听起来也没那么虚弱了。我翻包裹,把有用的拿出来给疯羊和我妹。止血药,纱布,还有——
丝质薄贴!疯羊兴奋地大叫,你果然是个治疗!
好想杀羊灭口。
30、
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专业的治疗,给那唐姑娘止了血灌了点药,剩下的也只能把她摆在那听天由命。
原本我们打算吃点东西歇歇就继续赶路,趁着天黑渡长江。这下看情况路也赶不了了。趁着我妹给她换药,我拉着疯羊走远了些,偷偷问他留在这会不会很危险?疯羊说不要紧,这边虽然是恶人谷的据点,但他们在这边人手很有限,大部分兵力要去守大本营和江畔,不大可能派大波人马出来搜山。他对这里地形很熟,哪里安全哪里危险哪里方便逃跑都一清二楚。
我明白疯羊的意思,但是如果今晚不能趁着黑暗渡江,明天会更加危险。
想到这我忽然明白疯羊为什么窝在这,于是又不由佩服起他,他一个浩气的居然就这么藏在敌人的地盘上当暗哨。那些恶人估计也知道他的存在,但找不着他藏身的地方,时不时野外碰见了又打不死他,对他肯定早恨得牙痒痒了,这次难得探到他的底细搞不好真是全力以赴也要搞死他。
我看了看那唐门姑娘,她伤那么重,把她一个人扔在这不管她恐怕凶多吉少,只是我们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一分一秒对我们来说都很宝贵。
我又偷偷对疯羊说:再等等如果这姑娘还不醒,你就带我妹先走,我留下来照顾她。
疯羊立刻说不行。
我扯着他说:我常年在这边采矿卖石头,这边不少人认识我,而且我也不是道上的,他们不会为难我。
疯羊连连摇头,说你被看到和我在一起了,人家肯定默认你是我的人,放你一个人不安全。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疯羊又说没事的,恶人据点里很多人不认得我的脸,我伪装一下就好。
然后他就伪装了一下给我看——他把他那件纯阳宫蓝白色的校服脱下来,翻了个面穿回去。他那衣服居然是两面穿的,翻过来是一模一样款,只是颜色变成了恶人穿的白红。
疯羊颇得意地看着我,我沉默地望着他。
这样一个人居然是浩气的精英。我觉得浩气和恶人的脸都被他一个人丢尽了。
我还想说服他,他忽然转过身,远远对着地上的唐姑娘说,你醒了吧?
31、
那唐姑娘警惕地睁开眼睛,面具后面目光清亮得很,看样子果然清醒了,大概是不了解情况所以没贸然睁开眼睛。
人说唐门的人谨慎,时刻神经都是紧绷着的,看来的确不假。
疯羊隔这么远都能敏锐察觉出她醒了,果然到了外人面前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拿得出手。
她转过头来看见疯羊,明显愣了愣,叫出疯羊的名字。
疯羊也有些惊讶:你认识我?
唐姑娘望着他,又看了看我和我妹。
我会意,拉着我妹先避开了。
我妹今天乖巧得很,我拉她干啥就干啥,完全没过问。
大概是机灵的什么都懂了,但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傻样子。
所以我总是觉得,我妹妹真是世上最好最贴心的女孩子。
过了会,疯羊出来了,看上去倒还是那副欢脱的模样,但眼神又明显不太对。
疯羊说你们两轻功都挺好吧?今晚我们要渡江。
32、
那唐姑娘是浩气安插在恶人的卧底,所以认得疯羊。今天她刚刚得知了重大消息,忙跑去通知疯羊,没想到刚好疯羊的地方被发现了,我们已经跑了。
她去得不是时候,遭了伏击,匆匆忙忙跑出来,好在又幸运地遇见我们。
恶人明天有大人物过来,恐怕是做好了攻击的打算,疯羊和她得连夜赶回去通知浩气营地做好准备。
因为这唐姑娘的事,事态一下升级,我们估摸着这下恶人一定越发加强防备,恐怕连趁夜渡江都很困难。
但也不得不去。
唐姑娘还起不来,我们安排我妹背那唐姑娘。我妹一看就知道我们打的什么主意,自然不肯。我说你年纪最小,轻功最好,当然只有你背。又跟她耳语说,你不背她,你还打算背个男人吗?
我妹还跟我闹,我说别吵了,这种时候吵谁都活不了,你背我们一块活下来,你不背我们都得死,明不明白?而且也许我们运气好,摸黑过去啥也不会遇见呢?
而且,我在心里想,这事最无辜就是我妹。疯羊是我养的,他被发现是因为我徒弟来看我,两边我都撇不开关系。我没法丢着疯羊不管,也不能看我妹因为这档子和她毫无关系的事受任何牵连,否则两头我都会良心不安。
最后我妹愤愤地应了。
据说在世界的另一边,有个叫墨菲的人给全世界下了个诅咒,诅咒说,如果你担心什么糟糕的事发生,那就一定会发生。
所以我们果然在江边看到了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恶人,熊熊火把燃烧着,把整个江畔照得犹如白昼。
怕是一只苍蝇飞过去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我们没啥子计策可施,从角落里悄悄靠近,疯羊一个气场甩出去镇住最近的恶人,我妹背着唐姑娘施展开轻功就朝江对岸冲去,我和疯羊在后面善后,一边打一边阻止人追我妹一边找机会渡江。
那一仗打得真是热闹非凡,到后面我觉得我眼睛似乎瞎了,满眼只有通红;耳朵也似乎聋了,只听到吵吵嚷嚷的打杀声。
我常年在这边活动,仗着轻功好也时常就这么横渡长江,这还是第一次,我觉得江对岸居然这么远。
33、
我妹轻功不是盖的,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我和疯羊边打边走,疯羊越走越慢,最后在茫茫江面上掉了下去。我沉下水捞住他,磕了飞鱼丸,往他嘴里也塞了颗。恶人们还在到处找我们,水面上有亮晃晃的光,不时有箭矢落下。我背着疯羊尽量往下沉,在黑漆漆的水里凭着感觉往前游。
我和疯羊都伤得很重,别说运起轻功,连游到对岸都不可能,好在江中有艘破船,我凭着记忆拽着疯羊爬上了船。
在这月黑风高的晚上,破船上冷风凄凄,清冷安静。
我们爬到甲板上,实在是一点力气都没剩下,就这么靠在一起坐着。衣服湿哒哒地往下躺着水,四周一片死寂,唯一能让人感觉到还活着的,就只有对方湿漉漉的衣服下透出来的那一点体温,还有沉稳的心跳。
疯羊做了半晌终于回了点气,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就把脑袋和我的靠在一起,气若游丝地说,你可别死啊。
我说废话,你死了我也不会死,我死了谁养你和我妹。
疯羊就很傻地笑了笑,说我们就这样死一起也挺不错的。
我靠!我是听说纯阳宫有很多小清新文艺青年,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文艺啊,谁想跟你在这破地方死一块啊!一起活下去不好吗?
我没力气说话,他就继续自顾自地喃喃说刚才我们肩并肩站在一起,我们俩衣服都是一片鲜红,我觉得你穿红色真好看啊,我们两站一块好像要成亲一样,还这么热热闹闹的,这一辈子都没这么开心过……
我说你脑子刚被打坏了吗?你这样都能……
然后我就卡壳了。我搞不懂疯羊话里啥意思,细想下去太特么诡异了,我脑子一定也是给打坏了才会想到那上头去。
我决定把思维正回来。
我说你真这么喜欢我妹吗?
疯羊说啊?
我只能这么想,要不他怎么生死关头还能想到成亲什么的,把我看成我妹了么?
我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大概真是伤得重了有些发晕,就听见自己说如果我妹真喜欢你,其实我也不反对你们在一起,所以你千万别死,撑也要撑着回去见我妹。
疯羊又说啊?
我还想说什么,忽然听见水声,接着是几个不怀好意的声音:嘿嘿果然躲这里来了。
糟糕,居然有恶人巡视到这里来了。我想起来,可我和疯羊这会都动不了,就听见那声音又说:送你们做对亡命鸳鸯……
话音没落,就是几声惨叫。然后奇迹似的,我只觉得身上一下舒服了很多,睁开眼,只见眼前一片亮闪闪的,一个苗疆民族医药大学的毒姐站在那,带着微笑好奇地望着我们。
后来我们才知道,这毒姐不是浩气的也不是恶人的,她就是来中原游玩,这阵子在南屏山,就把那破船当了自己住宿睡觉的地方。
也就是说,我和疯羊上船前她就在了,只不过我们伤太重,都没发觉。
后来我问她,当时怎么就出手救了我们呢?
毒姐说:你们比较好看啊!
颜控真可怕。
毒姐还说:你们中原人不是说,打扰人谈恋爱会被千刀万剐?
毒姐你似乎误会了很多很多很多啊。
总之那个时候,我和疯羊完全没搞明白状况,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就望着她发呆。
毒姐笑盈盈地看着我们,大概是见我们发愣,她眨了眨眼睛:哎,继续啊。
34、
疯羊时常说,他运气不是盖的,吕祖师爷亲手摸过他的额头。
所以你是被吕祖师亲手开过光的?我问。
是啊。疯羊认真点头。
于是我跟着这只开了光的羊也就跟着沾了光,居然在性命垂危的时候遇上了一个正儿八经的治疗。
毒姐是医药大学的高材生,修的药毒双学位,能打能奶,无论武力值还是医术都异常威武。
只是不靠谱的程度也令人无比膜拜。
因为她,我相信疯羊那光开得货真价实,只是开得有点儿歪。
那天在毒姐圣手施救之下,奄奄一息的疯羊不多时就变得蹦蹦跳跳的。我不知为啥恢复得比疯羊慢,不过想想伤成那样立刻就能起身已经很是不易。我站起来试着运了运功,觉得撑一下赶路去望北村不成问题。
疯羊看我模样,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眼睛亮亮地问我背你好不好?
我莫名其妙,说做什么,我腿又没断……
话音没落我就瞟见一旁毒姐眼睛也是一亮,果断掏出笛子就准备打断我的腿。发现我瞪大眼睛望着她,她又无辜地冲我笑笑,故作掩饰地扭头随便吹起笛子来。
疯羊完全没注意到,还在努力试图说服我。他说你刚刚背我爬上船啊,让我也背一次嘛。
我还是点了头。一个是我身体感觉还比较虚,而这里离岸边还有好一段距离,万一我气力不济中途掉进江里,黑灯瞎火的怕是捞都捞不到;二是毒姐站在疯羊背后,一边装模作样地吹笛子,时不时看看我们,一对蛇在她背后探头探脑,一条比我的拇指还粗的蜈蚣悉悉索索围着我的脚打转转。
让个大男人背着我老觉得别扭。疯羊倒是挺高兴的,蹦跶得特飘逸,不仅蹦得高,还直上直下左滑右滑转圈圈做各种高难度表演。高空中风特别大,我生怕掉下去,不由自主抓紧他眯起眼,疯羊宽大的白色袖子在两旁迎风展开来,好像只轻盈的大鸟。
落地后没走多久,就看见浩气来搜救的人,首当其冲就是我妹。一见疯羊背着我,我妹最先冲过来,焦急地大喊哥你有没有事?
我摇头,还来不及说什么,又听见跟我们一起过来的毒姐在一旁兴奋地说:双胞胎?好好玩。
我妹这才注意到毒姐的存在,立刻一脸戒备地转向这个陌生人。
毒姐完全没注意我妹的敌意,还高兴地拉起家常:哎小姑娘你是瘦西湖女子医科大学的么?我们校长以前是你们学校的药学院的院长啊!
我妹对着她冷着脸,有意无意地挺起了胸。
35、
那天晚上我们搏命是值得的,果然第二天对面山头就摆开了强袭的架势。好在我妹和唐姑娘及时把消息带回来,这边也算是赶着做好了准备。
再然后就开打了。开战的时候我因为伤没好一直躺在床上养伤,而我妹我自然是不让她去搅合这些事。疯羊本来在床边照顾我,见开战了也要跟着去。毒姐说你去做什么你刚拼了命回来伤都没好。疯羊说我没事了啊,还想蹦跶给她看以兹证明。毒姐说别跟姐硬撑,一笛子敲在他背上,他嗷地一声,就和我躺一块了。
我一直下不了床,躺得睡都睡不着,就坐在床上看书。疯羊看来也的确是伤得重,被毒姐敲晕了睡下去,就真是昏天黑地在睡,睡着了还死死地扒着我的腰。
我妹进来看到这一幕,斜着眼看疯羊:多大的人了,睡觉还要人陪。
正说着就看见疯羊皱紧了眉头,扒着我喃喃。
我跟我妹解释之前我们差点一块葬身长江,他现在难得放松下来进入沉眠,身上有伤又不舒服,大概比较容易做噩梦。我又低头拍拍疯羊的脸,在他耳边说我在呢我在呢,没事了哈。他也没醒,嘟囔了两句眉头总算松开了。
我妹望着我们欲言又止,正要开口,就听见外面一阵嗖嗖嗖biubiubiu的扫射声,配上各种奇怪的动物的叫声和诡异的笛声,好不热闹。
来说说毒姐和唐姑娘。
那天毒姐跟着我们到了村子里,一见唐姑娘眼睛就亮了。
哎原来你们救了糖心啊!以命还命,我救你们果然没错。毒姐说。
我说你们认识啊。
毒姐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她是我的人。
唐姑娘本来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听见这话愣是挣扎着坐起来给了毒姐一梭子。
毒姐一边躲一边笑嘻嘻地道你吃了我的凤凰蛊自然就是我的人,怎么老躲着我呢?
唐姑娘本来已经躺下去了,挣扎着又坐起来放了一梭子。
根据她们乱七八糟的描述,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毒姐曾在野外捡到奄奄一息的唐姑娘,用凤凰蛊救了她的命,从此就把唐姑娘当成自己的人。
唐姑娘显然不这么想。她也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当时被救了一爬起来就问要多少钱。毒姐对钱没啥概念,说我不要钱,我救了你你就是我的人啊。
唐姑娘冷冷回答要多少钱你慢慢想。说完扭头就走了。
顺便说,唐姑娘的名字也不叫糖心。
显而易见,这会毒姐和唐姑娘又打上了,根据经验还得吵上一阵。
唉,既然是做刺客的,真的不考虑搞个消音器吗?
36、
又躺了两天,疯羊再次变得生龙活虎,我也恢复了大半。
疯羊伤一好,我妹就把他拉出去说话。两个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说着说着就打起来,我妹先动手,疯羊反正有打架来者不拒,立刻开始满村子跑。
毒姐跑来找我妹玩,见我妹和疯羊一块儿有些不解。
我说疯羊在追我妹啊。
毒姐疑惑地眨了眨眼,问:你们汉人的习俗,娶妹妹,哥哥要陪嫁吗?
我对不上她的脑回路。
她不等我回答又一副惊恐的样子,转身问唐姑娘:糖心你没有哥哥吧?!
唐姑娘冷着脸不理她。
毒姐显然把我们当成了朋友,这段日子除了骚扰唐姑娘,也经常跑来找我们玩,有什么话都和我们说。
因为唐姑娘老不理她,她终于妥协了点,说:你们唐门是不是擅长做易容用的面具啊,帮我按你的样子做一张,就当还我啦。
说实话,我觉得这要求提得,挺那个啥的。你想戴着那面具干啥呀姐姐?
有天她高兴地跑来找我们,说做出来了。折腾了半天戴上给我们看,问:怎样?
我们一起望着她,说挺好的,完全看不出变化来。
嗯没错,唐姑娘给她做了张惟妙惟肖的面具,完全就是毒姐自己的脸。换句话说对毒姐来说完全没用。
没想到唐姑娘看着挺冷,肚子里也挺黑的。
毒姐把面具取下来,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我们难得看她失落,心里也不好过。
我妹快言快语地安慰说:她不喜欢你就算啦,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也别老去烦她啦。
毒姐说为什么?我喜欢她啊。
我觉得毒姐一时半会大概也想不通,于是委婉点说你喜欢也别这么急嘛,慢慢来,至少先等别人习惯了。
毒姐晃脑袋,满头银饰跟着清脆地响。她说喜欢就不要等啊,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我想把我最好的时间给我最喜欢的人,耽误一天,就少一天啊。
那时我们只是按常规办法安慰她,谁也没去细想她话里的意思。
第二天,我妹红着眼睛来找我,说毒姐走了。
37、
毒姐把那张面具留给了唐姑娘,连带一封声情并茂的信:
糖❤:
我走啦~~~ o(* ̄▽ ̄*)ブ
我还想和你多呆♡(*´∀`*)人(*´∀`*)♡ 一些日子,可是不行啦(/TДT)/
我们养蛊毒的人,身上都是带毒的,毒发的时候会变得很难看很难看,全身浮肿发紫什么的(ノ´д`) 你知道我最爱漂亮了,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我那个样子,尤其是你(=TェT=)
我带的凤凰蛊本来是要用来救急的……
我好高兴那个时候遇见你啊,我真的很喜欢你,我的宝贝们也都很喜欢你哟(((*°▽°*)八(*°▽°*)))♪
你也不要生气嘛。虽然我老让你生气,但要不是遇见我,你现在连生气的机会都没有了,是不是啊(◕‿◕✿)
我毒发了,没有解药,所以我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要去很久很久。
你要是想我,就戴我的面具吧o(*≧▽≦)ツ
你会想我的吧QAQ
我走这一路的时间太短了,都没留下什么,你要记得我啊(━┳━ _ ━┳━)
对啦!你可以戴我的面具,易容成我的样子用我的名字去干坏事哦ヾ(*´∇`)ノ我不会介意!以后提起我的名字,别人也会说我知道就是那个罄竹难书的XXX啊!哈哈想起来好得意<( ̄ˇ ̄)/
还想多写点不过我必须要走啦!我的手肿得太厉害拿不住笔了,字写得难看不要介意啊!
❤
那字写得真的很难看,歪歪扭扭地跟蛇尾巴扫出来的一样。
38、
我们找了一天找不到毒姐,只得作罢。她应该是大半夜就走了,谁也不知道她往什么方向去的。
唐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冷,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最初我妹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也就是沉默地把毒姐的信丢给我们看;最后她什么也没说,一个人拿着那张面具和那封信走了。
我妹心情不好,拉我出去打架。纯渲泄式的,打趴了爬起来继续。
打到夜深人静,我妹终于躺地上彻底没了力气。
我背她回去,她躺床上靠着我。我知她想说话,就坐在床边陪她。
沉默半晌她终于说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呢?怎么都说走就走呢?爹也是,小云也是,二毛也是,现在毒姐就这么走了,唐姑娘也走了。
二毛就是那个追我妹又给我娘的名头吓跑的天策,我没想到我妹连他也算上了。
家人、朋友、喜欢她的人,一个个走进她的世界,又匆匆离去。怎么说呢,人生本来就是人和人不断相遇,又分离。只是相遇和分离,都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我说所以人和人能相遇是缘分,能相守是福分。和家人和朋友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好好珍惜。你要是遇见真心喜欢的人,就一定不要错过。
我妹靠着我安静了会,才轻声说哥,你也是。
我说你还知道担心我啊,我精力都用来养你和疯羊两个打架狂了,你们先把饭票问题解决了再说。
我妹一阵没说话,又忽然开口问:知道毒姐的事,你第一个想见的人是谁呢?
那会我放下信,我妹在,疯羊也在,看上去都健健康康的,令人安心。我又想了想,轻声说:我们好久没去看娘了,去看看她吧。
39、
安抚完我妹,出门就看见疯羊守在门口。
我说你干嘛呢黑灯瞎火地蹲人家门口。
疯羊嘿嘿笑,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晚上显得特别亮。他说我担心嘛。
我也知道他担心,刚才我妹拉我打架,他一直在旁边守着。
疯羊问你妹没事了么?
我说我妹长这么大,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心灵脆弱的女孩子;她就是在我面前比较放得开,心里有事跟我宣泄宣泄撒撒娇而已。
刚说完,疯羊就扒我背上了。
我说你又干嘛呢。
疯羊脑袋埋我背上闷闷地说我也撒撒娇。
恶心得我浑身打了个激灵。
疯羊又说睁开眼睛看见你还在真好……
行了行了。我实在听不下去打断他说,我背你回去好了。
我拖着疯羊往住处走,想起刚才我妹问我的问题,我问疯羊知道毒姐的事,你第一个想见的人是谁呢?
疯羊抬起头:嗯?
我说没什么。
40、
第二天我妹又拉着疯羊躲一边说话,说到一半又打了一场。我对他们这种相处方式习以为常,自己收拾东西没离他们。
好半天他们打完了,一起来见我。我妹开的口,说哥疯羊说他有空,可以跟我们一起去见娘。
我愣了愣,看看我妹,又看看疯羊。然后我把我妹拉到一边,说你想好了?你知道见家长什么意思吗?
我妹反问哥你喜欢疯羊吗?
我说我不喜欢他还养他这么久,关键是你喜不喜欢他。
我妹又说那你不反对他进我们家门啰?
我说我是不反对,关键这事得你自己想好……
那就行了。我妹干脆地打断我。
41、
我娘对女婿的要求非常简单明了。
我娘问:是当兵不?
我记得疯羊虽然给政府干活,但是不记名没编制的,所以我说不是。
我娘又问:跑得快不?
我说挺能跑的,我都追不上。
哦哦。我娘立刻对疯羊绽开了笑脸。
话说,我爹当年就是因为娶了我当军人的娘,才当了军医上了战场;又据说因为没天赋跑不快,才在战场上悲剧了。虽然我爹风骚得紧,但也扛不住一个人落在后面被一群人围殴,当时我娘冲回去想救他都来不及。
从我娘的要求可见当年我爹的事,给我娘造成的伤害至今不褪,而且看样子一辈子也消褪不了了。
话说回来。我娘对疯羊绽开笑脸的同时,一枪就刺了出去。
疯羊看我娘笑也跟着笑,没想到紧跟着就是晃花眼的一枪。好在疯羊常年在南屏混战,身体自动反应往后一翻避开同时长剑唰地就握在手里了。
那一枪把我们三都吓得不轻,我娘倒是笑嘻嘻收了枪,说不错不错,找个好日子把事情定了吧,哎我看今天日子就挺好的。
这话出来我们更是瞪大了眼睛。我把娘拉一旁说你干嘛呢这么急,我妹还小呢。
我娘说不小啦,先订个婚嘛,难得有人肯娶你妹,万一人以后发现你妹真性子反悔跑了怎么办。
我意味深长地望着我娘,说你也知道我妹难嫁啊。
我娘说你妹五岁把你揍到哭我就知道她这辈子难嫁出去了,才不像你长到二十几岁才发现。
我心里冒出六个点,又说他们在一起相处有段时间了,我妹啥性子他清楚得很。
我娘回过头,问疯羊我女儿怎么样啊?
疯羊说挺好的啊,温柔体贴又活泼。
我娘笑了笑,转回头来立刻眯着眼鄙视地看我。
呃,其实我也觉得我妹挺温柔体贴的,虽然我妹不会治疗,但在你遇敌时能和你并肩作战,在你受欺负的时候能帮你打回去,怎么就不温柔体贴了呢?
只不过和一般女孩子的表达方式确实不太一样罢了。
我又说,那如果人日后发现我妹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硬逼着他们在一起也没意思啊。
我娘说都进了我家门了还怕他反悔?好男人都是调教出来的,懂不?我看他基础不错,不怕他长歪了。
娘你,不愧是,当教官的啊。
我也不知还能说什么好,只能看着我娘又笑着去撺掇他们,心里祈祷他们自己能扛得住。
我妹和疯羊受惊吓过度,不管我娘说什么都只会看着我娘发愣。
我娘和颜悦色地称赞了疯羊一阵,又转向我说:真好,把你妹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到你了,早点成家立业啊。
怎么又扯我身上来了……
我娘温和地说我对不起你们爹,还好给他家留了后,看你们一对兄妹能长大成材找到好归属,我心里才觉得踏实。
我娘一扯我爹我就扛不住,忙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儿子这么帅又这么靠得住,还怕没人要啊?
我妹和疯羊神色突然有些不对。两个人凑一块叽叽咕咕说了一阵,忽然就,呃,同意了。
这比我娘突然就要他们订亲还让我惊讶。
讨价还价了一阵,日子给订到了一周后。
42、
我们在我娘的学校暂时住下来。
这段时间,我又听说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是关于我那个呆徒弟的。
我那徒弟自从请假去了南屏就一直没回来。等假期过了,学校和他家里才发现不对开始找人,结果有消息说在恶人营地了看到了他。
听到这消息时我只觉得心里猛地一跳,这完全是意料之外又似乎完全在意料之中。我问那跟我说话的教导员,说现在怎么样?
教导员说不知道呢,恶人谷虽然是黑帮,但也不会随便抓平民,谁都不知道他怎么会到那里去。他家里开始还以为是绑架要赎金,结果人家根本没跟他家联系。他家找人去问情况,说是他自己去的,还给家里写了信说不愿意回来。现在他家老爷子气得要死,说要断绝关系不认这个孩子了,亲朋好友都在劝,说这事太蹊跷了搞不好是恶人阴谋呢?唉,大家都知道,那娃憨厚听话得很,怎么可能突然就跑去混黑道了?可你说真要是恶人的阴谋,人家没事绑架个娃,又不要钱又不要别的,那是图啥啊……
和教导员聊了一下午,我怔怔地出来,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整理思绪。
我那呆徒弟,怎么可能懂那些道上的事情。那只恶人羊利用了他的身份做掩饰,他一定是一点也没发觉,只当对方和自己一样是个单纯的学生出来游山玩水呢。那天突然发生那么多事,他走了一定是去找那只恶人羊了,我早该想到。他知道了人家底细,人家自然也……
疯羊一直陪着我。他是知道所有情况的,看我不说话,也知道我在想什么,安慰说:别想啦,又不是你的错。
我说我那时是不是不该让我徒弟走?
疯羊说:这都是事后话。当时事情发生太快,恶人什么的你都说后来才听我说,当时哪考虑那么多呢?何况你那时不让你徒弟走又怎样呢?你保证他第二天不会走吗?就算你那时不让你徒弟走又亲自把他押回来又怎样呢?还看着他一辈子不让他走吗?腿长他自己身上,他想去找我师弟,谁拦得住?比如说你吧,如果你发现我瞒了你很多事,你会不会无论怎样都想找我问个清楚?
我斜着眼睛看他,你有没有事情瞒我?
疯羊左顾右盼,说今天天气真好啊。
我心思还在我徒弟身上,没心情和疯羊说笑。
疯羊见我不搭理他,又安慰说:我师弟除了架打不过我、人没我聪明,其实也挺不错的,在我们学校也是精英学生呢。
我想你这算哪门子安慰,斜了他一眼说是啊是啊我还记得他二话不说拔剑就抹脖子,性子是挺烈的。
疯羊竟然还点头,是啊是啊,多坚决果断啊。又狡黠地笑笑,说:其实是我先唬了他。他虽然打不过我,挣扎下逃跑还是有机会的。他是不知道你和你妹的底细,怕你们都和我一样的身份,那他怎么也跑不了。哎要真落我们手上,那还不如死了好。他看我那么气定神闲让他死,以为你们真和我一道的;后来看你和你妹出手阻拦,才发现不对。
疯羊还说,我那师弟不是什么好人,你看你出手救他,他为了逃走还朝你出剑;但你想啊,其实他一开始就把你徒弟扔出来挡箭牌更容易,但他想都没想,后来你徒弟拦着我们他还想上来帮忙。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对你徒弟是真好,你也别太担心了。
你这到底是安慰人还是刺激人啊?我心情复杂地看着疯羊,忽然理解了我妹每次情绪不好就拉人出去打架的心情。
顺带说,很久很久以后,我又见到了我徒弟,那时他骑着一匹两眼血红浑身黑亮的高头大马,穿着厚厚的盔甲,已经是恶人谷的主力坦克了。
在混战中,他的沧月曾经救过我,我相信那不是偶然。
再后来难得有一次,我在野外山岗上遇见他。我是一个人,他也是一个人。那是过了这么久之后我第一次那么近看见他。我看见他骑着一匹仿佛地狱来的凶马,穿着透着凶气的盔甲,他的面容已经成熟坚毅了许多,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透着青涩和迷茫。
我想和他说话,我看见他也明显想和我说话。他勒着马不安地左右走了两步,忽而转头朝着山头奔去。
山头上,我看见那只恶人羊在等他。他居高临下看着我,依旧是那副冰冷肃杀的模样。他背后是漫天仿若烧着了一般的红霞,他红色的道袍在风中猎猎翻飞。
我徒弟骑着马奔回他身边,他们一起消失在山的另一边。
我还记得那个在阳光下一枪一枪认真戳怪的新兵蛋子,那个你随便帮他一下,他就掏出满腔热诚、一门心思要报答你的傻孩子。
我很想问一问我徒弟,他过得好不好。
那都是后话了。
43、
我们还遇见了一个人。
嗯,不难猜,自然就是那个追过我妹的天策二毛。
二毛现在已经可以帮着导师带新兵了。他在操场上看见我妹,眼睛立刻一亮;我妹看见他眼睛也是一亮,只不过都是给怒火烧的。
二毛吧嗒吧嗒跑过来和我妹打招呼,我妹二话不说,拔剑就和他打。
然后我又目睹了我妹把二毛揍倒在地、二毛喜滋滋地让她继续揍的、令人无比怀念的场景。
我妹气得要死,说你让什么让?拿出真本事来!我不信我打不过你!
二毛乐呵呵地说好好好我认真着。没两下又给我妹揍翻在地。
傻妹妹,你看不出来吗?你压根打不过他的。
他们打累了中场休息的时候,二毛看我在一边,跑来跟我打招呼,张口闭口还是像以前一样管我叫“大舅子”。
唔,其实我觉得二毛这人,挺适合我妹的。心思活络,会做事会做人,靠得住。而且关键是他喜欢我妹那真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随便个路人都能看得出来。有几个男人能放得下面子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揍就为哄她开心呢?
可惜他对我娘有心理阴影,这真是没办法。
我说你别叫我大舅子啦,你已经没机会了。
二毛明白我话里的意思,立刻愣了。
干嘛,以为除了你,就没人喜欢我妹了么?
我妹休息够了又拎着剑跑过来找二毛打架。二毛还在发愣,怔怔地扭头看了看我妹,忽然跳上马一枪把我妹撂倒又吧嗒吧嗒跑了。
卧槽!
44、
订婚那天终于到了。
因为只是订婚,也没弄很大排场,本来打算就我们一家人加上疯羊。比较意外的是,小云和那和尚也来了。
最惊讶的是我妹,也不知小云从哪得到的消息。小云说你真过分订婚这么大事都不告诉我,你订婚我当然要来了,嗯他也说我们一定要来。
我妹看了眼小云身后的和尚,和尚朝着她嘿嘿笑。
哎傻妹妹,我觉得你真没必要感谢他。
仪式开始前我陪着我妹在房里,我妹紧紧拽着我的手,趴在我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好像要出嫁的是我一样。我说好了好了,你自己想好了就不要后悔。
我妹用力点头。
我知道她心里忐忑,摸着她的头说没事啊,什么都不会变的。不管怎样,你还是我妹,有什么事哥都罩着你。
我妹又哭又笑,说你都打不过我呢,我罩你才对。
等她终于整理好了,我送她出门,说:你一定要幸福。
我妹回头,欲言又止地望着我,最后笑了笑,说:哥,你也是。
和尚说:我会我会,让专业的我来主持!
小云陪着我妹在一旁,我陪着疯羊,我娘在高堂的位置坐着。
因为这婚订的匆忙,一切仪式自然从简,但流程还是要照规矩走一遍。
和尚在纸上写了疯羊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封在信封里装好,递给我妹。
我妹紧紧拽着小云,面色纠结地看了看疯羊,又看了我一眼。
我小声问怎么了?
我妹愤愤地一甩头,说哥你帮我接着。
我想这干嘛呢。还想问,和尚在一旁催促接啊,我娘重重咳了咳。疯羊捅了捅我,说帮个忙。我只好先接了。
然后和尚问我妹八字,问了我妹又来问我。
我莫名其妙,说你问我干嘛?
我妹在一旁跺脚:我哥跟我自然是一样的!
和尚摸摸头说哦哦哦,然后在另一张纸上写了,封了信奉递给疯羊。然后笑嘻嘻地说好了好了,算八字了哈。
这么严肃的事,让这么个和尚主持真的不要紧吗?
正想着,和尚手居然红得很,一占占出个大吉,立刻跟我娘报喜,把我娘哄得开心得很。
我看我妹表情更不对了,整个人好像紧张纠结得不行。我忍不住对身边疯羊说:你小心点,我看我妹这样子,搞不好要逃婚……
我一边说一边拍疯羊,他给我吓得猛地一弹,紧张兮兮地说怎、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
我看疯羊怎么也一副紧张兮兮要逃婚的模样呢?你们两搞啥?
没想好的话,一开始就别答应娘啊?要在娘面前耍小花样,你们两还要命不?
和尚说好了好了啊,庚帖也换了,卦也算了,疯羊你聘礼呢?
疯羊说有的有的,掏出对小巧精致的同心锁来。
这是关键时候,我见我妹忽然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忽然松开小云的手,往后走了几步,转身看着我们,就准备开口说话。
就是这当口,忽然听一声大喝:不行你不要答应他!
那声音居然是二毛。
我们都愣了,包括我妹。
最先回神的也是我妹,狠狠跺脚你跑来干什么?!
二毛大叫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你不要嫁给他!
我妹气疯了,大喊你别捣乱……
话音未落就给二毛一枪撂倒,然后二毛居然——居然冲过来拎起我妹往马上一搁就跑。
抢、抢亲?
事情发生太快,我们都没回过神,眼看着二毛抢了我妹就跑,冲出一段距离后——人仰马翻。
那是我娘不知什么时候冲出去,长枪一扫,连人带马一并扫倒在地。
二毛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我娘长身而立,一枪点在他肩头:蹲下!
她整个人因为愤怒而显得更加高大可怕。
二毛原本听见我娘名号就给吓得要死,这会面对我娘他居然挣扎着一个后翻蹿起来。
我喜欢她!我真喜欢她!二毛大叫。
他居然还和我娘打上了。
这边小云也急得很,要冲过去看我妹,和尚一直拖着她,笑嘻嘻地说:等等等等,看看情况嘛。
我看二毛居然真和我娘打上了,立刻也想过去,但跑不脱,疯羊紧紧拽着我。
我说你干嘛!你新娘子被人抢了你还杵在这……
疯羊看着我,一脸紧张,还带着歉意。我正觉得不对,脑袋上忽然轰地一下,耳边似乎还听见小云的惊叫,还有和尚安慰她的“没事没事,咱啥也没看见”。
我身体一下软了,疯羊一个劲说对不起对不起。一边说一边背上我,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快地跑了。
45、
疯羊紧张得要死,往我嘴里塞截元丹。
我瞪他。他手一抖,一瓶子截元丹全给我倒下来了。
我翻了个白眼,还没说啥呢,疯羊先慌了,哭丧着脸问:“没副作用吧?”
“没有。”我没好气地说。
……居然还要我安慰他。
我们这会已经停下来,在荒山密林里一处空屋里。
天气好时经常有人上山打猎或是静养,因此山上这样的空屋并不少。里面基本设施都有,随便收拾收拾就能住人。
疯羊把我摆在床上,坐在旁边看我。
空气里沉默了一阵。
“是你妹的主意!”
疯羊真是靠不住的队友,上来就先卖我妹。
开了口,疯羊就一股脑全说了。
庚帖上写的是我妹的生辰八字,也是我的,还特意只写了姓没写名;算八字算的是我妹的,也是我的;接下来只等疯羊把那对同心锁塞给我,就算礼成了。
嗯……当然在最后一个环节之前出了点意外,就是二毛以为我妹真要和疯羊订婚跑来抢亲。疯羊本来就紧张,一看我娘揍二毛那气势,吓得背起我就跑了。
我冷眼看着疯羊,说我妹怎么会这么卖我?
疯羊眨巴眨巴眼睛说,你妹这不看着你着急吗?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移开目光看光秃秃的墙。
疯羊戳戳我:你知道的吧?你装傻的吧?
我不理他。别人有意无意暗示就算了,毒姐都说那么明白了,我还听不出来就是真傻。
疯羊见我不说话,可怜兮兮地怨念:你果然是装傻。
我说我不当做不知道还能怎么样呢?我们都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而且你一开始不是追我妹吗?
疯羊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嘴,才小声说:是啊,一开始我也是,和你这么多年朋友了,都这么熟悉了,也没想过发展别的什么,就是觉得很喜欢和你在一起。那个时候看到你妹妹,你们长那么像啊,我当时一看到她就觉得,这就是我心目中喜欢的女孩子的样子。
他有些不安地笑了笑,接着说:后来和她相处久了,才发现你们除了相貌其实并不像;然后我才意识到,其实一开始我喜欢就只是你而已。
他说话的时候脑袋垂下来,湿热的气息扫过我的脸。我盯着空白的墙,脑子里一团乱麻。
疯羊还说:你妹妹可精,一开始就看出来了。所以刚开始她很不喜欢我,你是她唯一的哥哥嘛,她大概怕我把你抢走了。那时候我追她,她就是借着机会和我打架。后来她不知怎么就想通了,还说看着你就着急……
我妹妹,我一直怕她嫁不出去着急,从没想过她居然看着我也很急。
疯羊看我还是不说话,又小心翼翼地说:你不说,我当你默认了啊?
我腰上本来有个玉牌腰坠,是我出生时我爹亲手给我雕的,上面刻着我的名字。我妹有个相似的项坠。
疯羊和我一起这么久,自然知道。恰好疯羊那对同心锁也是玉雕的。他在我腰上摸了摸,把我腰坠摸出来取下,把他那对同心锁给我挂上。
我反正动不了,由着他折腾。他趴我身上把那对小锁穿好了,又把我的玉牌收起来,像只偷了腥的猫一样狡黠地望着我眨眼笑。
我看了看他,又接着看墙。我说我们在一起都这么久这么熟悉了,穿同一件衣,睡同一张床,还什么事没做过啊?你不觉得突然变成这样,很别扭吗?
疯羊眨巴眨巴眼睛:还有很多事没做过啊。
我望着他。
疯羊把头低下来,一边蛊惑似地喃喃:试一下嘛……
46、
嗯……
好吧也没我想的那么糟糕。
47、
三天后我们回去了。
回去看见和尚还带着小云在看热闹,我妹被我娘关在屋里,二毛被我娘关在门外。
我娘还在盛怒之中,本来我们也该是同样的待遇。
我说“本来”。
48、
回去之前,我们意外遇到了一个人。
是毒姐。
那天早上我醒来,听见疯羊和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话,冲出去一看,当真是她。
依旧生气勃勃,艳光照人。
说好的毁容呢?
毒姐解释说,她们养蛊的,身上都带毒。这毒解不了,只能累积到一定程度后,一次性运功逼出来。逼毒的过程通常会造成经脉尽断,内脏尽碎,全身的血也几乎要流尽。
在运功之前,他们会在身上种下凤凰蛊,一边摧毁,一边重生。最后整个人死去活来一次,就宛如凤凰涅槃重生一样。
这些都是她早知道的。她这高材生,养蛊毒多,身上积毒也快,这过程她都经历过几次了,所以这次出门前也是早早准备了凤凰蛊——只是没料到中途遇上濒死的唐姑娘,凤凰蛊拿去救急了。
我突然觉得不对,我说你既然这么有经验,又早知道自己要毒发,你怎么不想想办法就这么拖到发作?
毒姐眨了眨眼睛:其实我有养另一只凤凰蛊啦。只是我算错了毒发时间,没想到凤凰蛊还没养好就……哈哈哈其实我数学一直很差啦,最讨厌算时间了。
……作为一个医校高材生居然算错毒发时间……
所以搞成这样都是因为你自己二么?
哈哈今天天气真好啊。毒姐笑嘻嘻地转起笛子。
我咳了咳,问她后来呢?
毒姐说她发现毒发的时候已经晚了,要回苗疆也来不及。好在她身上还有点抑制毒发的药,她就这么跌跌撞撞地跑去了——呃,青岩万花综合大学。
嗯,就是我爹的母校。
毒姐说,她来中原之前,听说两所学校的医学院很出名,一所是我妹的母校,还有一所就是万花了;而且听说万花的医学生们都很热情,看见重伤不治的,通常都会上去缝一缝。
毒姐那时走到万花,实在撑不下去了,而且已经不成人形,也没法跟人交流。她就赌了一把,在花海里运功逼毒,把自己从里到外彻底清理摧毁了一遍。
那过程,毒姐说,其实蛮爽的。
……好吧。
她身体里面整个都碎掉了,同时慢慢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她就这么——呃,很爽的——一头倒在花海里。
到处都很漂亮,天空很漂亮,身边的花很漂亮。再然后,就有很多很漂亮的花花们,围过来缝她了。
很多很多很可爱的小花花!毒姐回忆起来还是一脸幸福,缝了还用很好听的声音说‘能不能多躺会让我们多扎几针’?
毒姐当时被扎得挺舒服的,就在躺了一整天。
她好了以后自然就回去找我们,听说我们来天策了也就跟了过来,正好就撞见了这摊子事。
“原来你们汉人订亲是要靠抢的!”毒姐恍然大悟,“原来是我太不暴力了。”
不你的理解出现了偏差。
说了半天,毒姐终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到正题:糖心呢?
我们说唐姑娘没跟我们一块,唐姑娘知道你出事,自己一个人走了。
刚刚还光彩照人的毒姐一下黯淡了,说啊这样,那你们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我安慰说别急嘛,她虽然没说,但我猜她大概是去苗疆了。
毒姐疑惑眨了眨眼睛,一下明白过来,整个人立刻又闪亮起来。跳起来就走。
她刚出门,又折回来。
毒姐说哎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成亲了,我都没准备礼物。哦对了我在万花看见了很多很可爱的小花花,还带了一个出来,正好送给你们做礼物吧。
她的语气好像在说她去5A级景区旅游了一番还带了特产出来,我们也就晕乎乎地听着她说,直到她不知从哪扯了个小孩出来,对着我们说:看,可爱吗?
疯羊居然还点头:好可爱,是男孩子吗?
喂你们等等!我瞪大眼睛。你还真从万花带了个小孩出来?这不对吧你这是拐带儿童啊?
毒姐笑嘻嘻地说来,喊爹。
那小娃娃一下就扑我怀里了:爹。
喂……等等我这就成共犯了吗?!
疯羊说也叫叫我嘛。
小花很乖地喊:爹爹。
毒姐说那就这样啦下次再聊啊我走啦拜拜~
喂喂喂你回来!
49、
事情就是这样。
那天我和疯羊回去,我娘还是气头上。我妹被关在屋里,二毛被关在屋外。我们硬着头皮刚进门,疯羊就给我娘一枪扫出去了。
我娘威风凛凛地冷着脸站在那,刚要开口,一只黑色的小团子怯生生扯了扯她的手:奶奶。
整个世界定格,一片安静。
好无力啊……
不知道谁说:哇,你们这么神速。
我没力气转过去看是谁。
我娘愣了会,偷偷把枪放下,蹲下来看着小花,然后有些小心地问他要不要吃糖。
小花摇摇头,跑出去和疯羊一块罚站。
这人精。
我娘杵在门口,沉默地和疯羊对视了很久。然后沉默地走出去,沉默地把小花抱起来,沉默地转身往回走。
疯羊察言观色了一番,也大气不敢出地轻手轻脚跟着我娘往回走。二毛在一旁看着,也想跟着混进来,临到门边被我娘眼神一瞪,又乖乖出去蹲着了。
接下来的气氛异常诡异。我娘和疯羊和小花坐一块说话,大家都小心翼翼的说些无关紧要的家常话题,显出一片和谐。
他们居然也真就这么和谐了。
下午我娘和疯羊带小花出去山上玩,晚上回来的时候就说说笑笑亲如一家了,小花还把打到的兔子给我看。
……特么这到底什么神展开啊!
我把兔子放一边,平静地说:玩够了,明天我送你回万花去。
小花愣了愣,房子里一片安静。
和尚在一边说这发展不对啊。
特么现在的剧情才诡异好吗?!
小花委屈得要掉眼泪,疯羊和我娘一副我要拆散家庭似的表情。
你们都给我正常点!
50、
我娘拉着我坐下来,语重心长地叫我的名字。
我从没听过她这么温柔地跟人说话,不由自主地一哆嗦。
我娘说:你看啊,你现在跟那只羊在一起,也没法生娃了,你总得给咱家留个后吧?
二毛在窗外蹦,两根须须一弹一弹:教官!还有我还有我还有我!大舅子你别担心……
砰!
我妹把窗关上了,耳朵还有些发红。
我又扭过头来看我娘。
再怎么样也不能拐别人家的娃啊!
这话我当然没说出口。我娘话说到那也停下来了,抱着小花沉默了半晌,终于接着说:你们路上小心。
我和疯羊带小花走的时候,我娘来送我们。出了宿舍,走过石板路,经过操场,穿过大门……一直送一直送,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我知道她舍不得,正琢磨着该怎么跟她说,小花突然扑到她怀里:奶奶你回去吧,我们走啦,下次再来看您!
我娘抱着他:好好,奶奶买吃的等你。
青岩万花综合大学不愧是全国有名的5A级景区,地美得很,走在其间如同步入仙境,这里的人也一个个都跟仙境里走出来的一样,充满灵气。
我是第一次来我爹的母校。疯羊对这里倒是熟得很,带着我轻车熟路走进去。我们找到万花附属托儿所,小花从疯羊怀里下来,往迎出来的花哥花姐身上扑:哥哥姐姐!
那对花哥花姐接住他:你怎么回来啦?
我爹送我回来的。小花指着我。
那对灵秀的花哥花姐看我们的眼神瞬间就不对了。
你们要退货?花哥问。
带出去又带回来,你们有没有想过会给孩子心灵带来多大的创伤?花姐说。
两个人说话声音依旧是客客气气的,脸都快跟他们衣服一样黑了。
什么情况?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还是疯羊反应快——大概是对邻校比较熟早有防范的缘故——他一把把小花拉回来,赔笑说:没没没,我们带他来故地重游而已。
花哥花姐的脸这才放晴了。
搞了半天小花原本就是个孤儿。知道真相的我,莫名松了口气。
解开误会,花哥花姐又热情起来,跟我们聊了聊小花以前的事,说:既然是从我们这收养的孩子,学费给你们打九八折。
我说谢谢谢谢,不过小花以后去哪上学,我们还得考虑考虑。
花哥望着我,笑容又深了。
花姐低下头,温温柔柔地问小花:你想去哪上学啊?
小花清脆地回答:当然是这里呀!
我:……
疯羊已经开始点头:你们什么时候开学啊?
临走的时候,我听见花姐在后面小声告诫小花:你这对爹爹傻得很,你可别跟他们学坏了。
爹,我觉得我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你的母校,校友,还有你。
我们决定回去告诉我娘这个好消息,不过时间还早,疯羊说既然都到这了,要不要上华山去看看他学校,他也想回去看看老师和师兄弟们。
我当然说好。
小花从没上过华山,一路兴奋地跑跑跳跳,没一会就没力犯困了,于是我和疯羊轮流背他。
那天天极好,阳光透过郁郁葱葱的枝叶,在小径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疯羊一会跟我说这里正在建驿站,以后上山就可以坐马车啦;一会又跟我说他的师父脾气怪,师姐们一个个看着冷,其实温柔得很。
我跟疯羊说不知道我娘放二毛进屋没,我们带小花回去她一定很高兴;又问他打算怎么跟师父师叔们介绍我呢。
前路还漫长,那些日后将发生的事,我们都还不知晓。后来毒姐在苗疆逮着人问你有没有见过我啊,那被她逮着的人惊恐地看向她身后的大树;后来我那呆徒弟骑着黑马奔驰在火红的夕阳下,那只面色冷峻的羊站在山丘上等他,鲜红的道袍在狂风中猎猎翻飞;再后来我妹和二毛在硝烟滚滚的战场上出双入对,笑容如同黑夜中闪亮的星辰……
还有后来的我们,还有后来的后来的小花,那都是此时的我们所无法预料。我们经历过许多事,我们正经历着许多事,我们还将经历许多许多的事。
而此时疯羊走在我身边和我絮絮叨叨说着话,小花趴在我背上睡得香甜。我心里满满当当的,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踏实。
--完--